西式的化妆台,雕花繁复,线条流畅典雅地像欧洲乡村的田园女郎,镜子边缘镌刻着秀气的洋文,镜面映出的却是中式的美人,手边一块素白绢帕,裹着玫瑰香枝,是怕尖刺扎了美人手,还是怕泄了包藏的祸心?
她抽出绢帕,放在嘴唇中央轻抿,又随手弃在一边。
无意间再看,印下的那枚胭脂唇印,像是突然幻化成了上下翕动的一张嘴,绢面上诡异地凸起耳眼唇鼻,细碎的絮语声像是虫子,从天花板、门缝、窗下蠕蠕不断爬进来,喋喋不休劝她:嫁给邵琰宽,不要再做妖怪,妖怪有什么好,被道门追杀,被众人嫌恶,活到千年万年,不如一世红尘及时行乐,老话里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陡然抬头,镜面里又是另一个愤怒的自己:妖怪就是妖怪,白素贞怎么样,千年道行,只为一晌贪欢,永镇雷峰塔,人和妖,本就天定殊途,妖怪就是妖怪,学什么谈情说爱?再说了,邵琰宽这个人究竟怎么样,青城现形那一次,你看的还不够清楚吗?几句甜言蜜语,就让你迷了心性昏了头?
脑子里轰然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炸掉,狂躁之下,她抓起那块绢帕用力撕扯,一时扯之不动,又随手抓起水杯砸向镜面……
就是在那个时候,眼前陡然一黑。
一明一暗,只是片刻之间,她手臂微微颤抖,双手扶住化妆台的边缘剧烈喘息,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就在自己身旁,还有另一个喘息声。
这陡然间的发现让她心如擂鼓,僵了许久之后,缓缓转头。
与此同时,身旁的那个女人也慢慢侧过了脸。
一样的穿着、妆容、发髻,甚至嘴唇上因为抹拭绢帕而部分脱落的胭脂,都如出一辙。
同样的眼眸,映出的,是同样的面貌。
原来,后来那个女人改了个名字,叫白英。
68、第章
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她提起当年那段往事时,语气、视角和感情都会让人觉得莫名混乱,自己先前还猜测过她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妹”,倒是有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双胞胎勉强说的上,但是,真的……情逾姐妹吗?
颜福瑞在外头砰砰拍门,语气还挺彬彬有礼的:“司藤小姐,司藤小姐,我能进来吗?”
司藤示意秦放过去开门。
门开的时候,颜福瑞右手还保持着下一拍的动作,左手拎着一袋子土豆奶干,这是刚刚在门外捡的,正好也饿了,藏族人的干粮,什么时候啃都正好。
他探头朝屋里看了看,手指着院子的方向:“刚刚那个女人,司藤小姐,就是你聊聊的那个女人,到山下叫了两个藏族人过来,用担架把你打的那个男人抬走了,说是要送到医院去呢。”
送医院?秦放有些意外,贾桂芝会这么好心救治周万东?
不过,他已经不关心这个问题了。
司藤显然也一样,淡淡嗯了一声,一副有事启奏没事滚远的架势,颜福瑞吞吞吐吐的:“那个……司藤小姐,我在外面待着也……没事做,我能不能……进来啊?”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他也是脸皮厚,权当是默认,赶紧关上门,走到昨晚的铺位边坐下,拈了块土豆,正要送到嘴里开吃,见秦放看他,又殷勤地递向他地方向:“来一块?”
秦放没有胃口,他看司藤,低声问了句:“接下来呢,怎么样了?”
***
接下来怎么样了?
和白英目光相触的刹那,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她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半妖险象”。
这不是丘山教她的,这是她和妖有了接触之后,一点一滴了解到的,身为妖,这是与生俱来的畏惧,血管里天生带出的忌惮。
用人类的话来说,更像是妖的……绝症。
半妖险象,是指妖的个体一分为二,每个半体的妖力都急速衰减,在某种程度上,妖更趋向于动物社会,崇尚“弱肉强食以力制衡”,没有妖力或者妖力平庸,意味着很多可怕的事情,比如:食物链的最下层、被掠夺、或者被轻易诛杀。
其次,寿命会和人一样,只有区区几十年,容貌也会逐渐老朽——对人来说,几十年已经是漫长的一辈子,但是对于妖,几十年算什么?山川河流,石块藤木,哪一样不比人的寿命长?几十年,修炼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只剩几十年的寿命,跟马上就死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绝症是什么?
幸好,生命总有出路,就好像一种剧毒,总会有对应的解药,所谓的无药可救,只不过因为尚未找到而已——任何分歧在死亡面前会变得不值一提,出于对半妖险象的畏惧,半体会迅速摒除矛盾,重新合体,如同把顽症扼杀在萌芽初期。
非常罕见的,如果依然不能达成一致,那就只能两相对决,武力毁灭异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为妖——这也并不困难,因为分体时,没有绝对的等同和势均力敌,看似都只是“一半”,一定会有一方更强一些。
只是,武力解决,过程中妖力必然大打折扣,终究不是上策。
司藤的声音很平静:“那个时候,情势本来就危险,一旦被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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