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信号,你再过去。”赫尔墨斯回答。
“但愿这次你靠谱。”
“从没丢下过您,长官。”
……
克罗索带着疑问在后台查阅了机械椅的访问记录,果然,上星周有人偷看了长子的感官文件,时间就在他陪阿特洛波斯进入虚拟宇宙的空档。一定就是他,这个该死的,自私的,偷窥别人秘密的,胡作非为的混蛋!一想到这里,克罗索已经彻底怒不可遏了。他抡起重剑,飞奔而起,用跨度更大的跳跃袭向拉克西斯。其动作就像展开轻功的侠客一般。
“他来了,他来了!你还有多久?”拉克西斯语气慌张地问。
赫尔墨斯此刻正竭力运转,性能已推到了极限,所以迟疑了片刻才说:“锻造完成!现在!”
拉克西斯长出了一口气,兴奋地说:“真是掐点儿啊!”说完朝着斜坡上的一块岩石狂奔过去。
克罗索完全不晓得对方还有任何还手之力,认为其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逃跑而已,所以毫不迟疑地奋起直追。
拉克西斯边跑边往后看,当他到达岩石的时候,对方也正好追近到了剑刃可及的范围。
克罗索这次志在必得,当然不想错过出手的机会。只见他瞬间发力,猛然跳起,双臂运剑,高举过头,接着腰腹协力,两腿张开,向下狠劈。
拉克西斯确信这一击是直接要命的招式,同时庆幸情况尚在掌握之中。他单腿用力向右一蹬,整个人往右堪堪躲过劈砍。接着右脚踩住旁边稍高处另一块突出的岩石横向发力,同时扭转身体,臂展收缩,腰部运劲,凌空回身使出一记摆腿。
克罗索完全没有心理防备,而且就算有在双臂重击落空之后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剑劈在一块大石上,火花四溅。然后自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这一脚把克罗索整个脸踢得转向了右边,而后人倒在坡上像一卷草席一样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底部。
“作战成功,干得好,士兵!”拉克西斯激动地大叫。
“欧哦……谢谢长官,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冷却,短时间内帮不了你了。”
“好的,你先看看风景吧。现在该我了。”拉克西斯说完转身来到刚刚被砍中的岩石后面,用力把看起来较松的一边蹬开。大半岩石立刻沿着被克罗索砍出断面裂开,许多碎块沿斜坡滚落下去,露出嵌在剩下部分中的一把双手长剑。
伸手握住剑柄,拉克西斯感到力量和信心涌进体内,然后他抽出长剑,看了看坡下的对手,脸上露出了和面对辉哥时一样的表情。
克罗索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下回过神来,感到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但看到对方脸上的狂笑,他马上握住剑重新站起来,而且怒火更加旺盛。
一决高下的时候到了。两人某种意义上都是杰勒德的弟子,命运的丝线在此时此地交汇,原欲、情感、回忆、现实纠缠其中。也许剑是唯一爽快的了断方式。
二人很快就把架势拿了起来。拉克西斯以顶位起势,克罗索则以牛位与之对峙。
虽然克罗索报仇心切,而且刚刚吃了点小亏,但是若论战斗经验,恐怕还是更胜拉克西斯一筹。目前敌手的实力究竟几何尚不明朗,他便决定先主防守,待有破绽再做进攻。
拉克西斯可没想这些。四肢的神经元富集区域刻下的记忆令他兴奋,他不久前才拥有并且还不会驾驭这种强大的感觉,更不用说在脑子里思考什么战术了。他要的是马上痛打对手,于是毫不顾忌地从坡上冲了下去,率先发起进攻。
面对攻击,克罗索不慌不忙地后退,见对方把剑柄举过头顶,判断其想要借助冲锋的势头斜劈,头脑中立刻想到了反击的招式。只见他突然收住后退的脚步,从容地迎向对手,然后优雅地运剑在身体右侧划过一个圆圈,同时脚步稍向右移。当对手的剑劈过来时他倒腕运剑,双手协力向左,使剑尖斜向左下,剑身斜挡在身前。
由于力量和角度拿捏地恰到好处,克罗索直接荡开了对手的攻击。
这还没完,克罗索脚下、身体、手臂高度协调,让剑随身体继续逆时针转动从拉克西斯的左侧绕到侧后。在两者身体交错而过的时刻,人与剑都进入了攻击姿态。
拉克西斯一击不成,后背完全暴露。此时再要做什么补救都已来不及了,而克罗索的剑马上就到。
如果拉克西斯没有躲过这一击,他的身体恐怕会被拦腰截断,然而幸运的是地面上并非只有细密的尘埃,一块较大的石头就藏在一层浅浅的浮土之下。没有人看到它,但拉克西斯的脚尖却被绊了一下。由于向前的动能还在,这一下使他整个人栽倒下去,用地球上的说法就是狗吃什么。
人生无常,祸福相倚,也许就算这时候地上真有什么,拉克西斯也觉得栽下去的感觉很棒。
克罗索的反击落空了,但他不会放任对手从容的爬起来摆好架势。
拉克西斯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仍然危险,所以迅速向右一滚,又躲过了劈砍下来的一刀,并且抓起一把尘土朝对手一扬,其中还夹杂着几颗小石砾。这把东西可不会像地球上的尘土那样轻易的弥散开去,而是以各自的路径像霰弹一样飞行。要不是克罗索反应迅速,及时用右手手掌遮住面部,这一下还真有可能会很难受。
拉克西斯借扬沙的机会重新站起,摆好架势,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把后背暴露给对手了。
相对的,克罗索看出了这个偷师的贼其实没什么章法,要打败他或许没有太难,这无疑增加了他主动出击的信心。所以他立刻就行动了。
两人再次剑刃交格。拉克西斯虽然感受过各种招式在碰撞时的力道变化,但对实战中“听劲”的技巧尚一窍不通,所以只知道一味发力。克罗索则毫不费力地从剑身传递的力道发现了对方的意图。于是他突然卸力,而后迅捷绕剑至对方弱剑身一侧使寸劲用“剑柄”敲击。拉克西斯反应不及,剑身失控前移,露出破绽。克罗索立即运用折剑技法,松开左手,右手向后运剑,想要以左手抓握剑身中部,以剑为矛发动突刺。拉克西斯情急之下反应奇快,近乎本能地以弓步稳住下盘,同时伸右手抓住了克罗索的剑柄。克罗索见杀招不成,索性左手打出一记钩拳,正中拉克西斯面门。
这一拳打得拉克西斯口吐鲜血,牙齿也飞了一颗。他踉跄着向左,同时紧握着左手的剑向右边挥砍。他明白,敌人趁着他不成架势,当然要穷追猛打,所以他需要在身前制造一道防御。
看着拉克西斯的狼狈样,再回味刚才这一回合的交手,克罗索把对手又更看低了一层。他已经确信拉克西斯对剑术没有理解,只识招式却没有感知战况、临机应变、塑造态势的能力。这样的对手跟自己不在一个档次,那么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克罗索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再次朝拉克西斯冲去,完全没有想过现在的自己就像一瓶香槟。往事种种早已在胸中发酵,又被最近的事所震撼,而刚刚这一拳则像拔掉瓶塞开启庆祝的仪式。他的心沸腾了,因为眼前这个人和他往日有怨,近日有仇,他现在可以用最凶残的方式伤害他,把所有的负面能量都发泄在他身上。
拉克西斯的脚跟还没站稳,克罗索的剑就又杀到眼前。他的肢体几乎又是自动的运剑格挡了这一击,但整个人被顶得连连后退。
克罗索继而发了疯似的进攻,招式甚为凌厉。
拉克西斯高接低挡,偶尔还手,大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却又渐渐从招式上移开。他进入了一种很难描述的状态,身体似乎是在自动与敌人对战,脑中却把对手的每个动作都幻化出一个杰勒德的重影。再一次,他变成了那个和骑士对练的小孩。
战斗呈一边倒的态势,下劈、上劈、横劈、突刺,一个壮汉一次又一次地发动进攻;交击、曲击、闪避、瞥击、拖割,一位青年一一将其化解。他们在细密的尘埃和陡峭的岩石间跳跃,火星四溅,迸发出浪漫、优雅与技艺之美。而这一切又在他们且战且走,终于跳出凹坑时来到了高潮。
平坦的月海之上,壮美的地球在天边照耀着一切。由于光照角度的关系,两个渺小的个体的影子被拖得老长。它们沿着地形的起伏扭曲着自己形态,把战斗幻化成一场舞蹈。
而作为这场诸神之战的唯一的见证者,赫尔墨斯从许成的衣兜里掉了出来。这给了它一个完美的第三人称视角,尽管它插不上手,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它的运行状态却被每一次交锋牵动。在它看来,寂静的的太空无法诠释战况的激烈,更无法描述它此刻感受(或许真的是感受吧)到的东西。于是它又做出了自主的行为,给自己播放了一曲“PorUnaCabeza”。或许它觉得这才是应景的音乐,旋律会把那些致命的招式和它们背后的恩怨情仇都滤掉,让一切在它眼中变慢,变得唯美起来。
这曲子通过后台也被拉克西斯听到了,并且勾起了他情感的共鸣,带给他平生未有的沉静。想想自己原有的人生在幸福与遗憾中平淡,再想想通过克罗索,通过长子见识到的那么多不平凡的传说。也许这曲子里讲述的就是一种精神,是那历经沧桑依然不灭的火焰,是那些热情的探戈舞者所要表现的东西。面对宇宙,长子,不,人类,他们是渺小的,但管他什么艰难险阻,心中自当有既定的目标,纵使事与愿违,也应百折不挠,甚而苦中作乐,不负生之美好。愿景不能永远是愿景,希望不能永远是希望,假如心中存有美好就要去把它变成现实。
想到这里,再回头去看杰勒德的招式,再去回想他传授“儿子”剑术时的神情。也许他教授那些搏杀的技法只是要让它成为儿子的一部分,在他生命终了以后陪伴并保护他所爱的人。所以他重点教授的招式是……那个!“好,就用它来决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