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
他带着她从那张不断开合的鸟喙状大嘴下游过,小心避开飘舞的水草和沉船碎片,潜向潟湖边缘的孔洞。
那里原本是中国人开凿的引水孔,后来被乱石堵死,地震和巨枪乌贼的挣扎又重新将石块震落,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触手紧追而至,他们被它带起的强大水压冲进洞口,勉强逃过一击。
然而巨枪乌贼并没有就此作罢,它粗大的腕足挤进洞口横冲直撞,如一把暴戾的凿铲将岩石纷纷铲落。
狭长的洞穴也随之崩塌,越往前越窄,甚至不足一人通行。松动的石块不断滚落堆积,眼看出口就要封死。
守海人踏稳脚下忽地躬身撑起身体,以后背阻挡掉落的碎石。
那蠕动的触手已逼至面前,他抓住身后的伊莎贝尔,把她从撑开的缝隙里送出去。
碎石越积越高,很快层层累加的重量就会把他彻底压垮。
伊莎贝尔折身抱住守海人后腰试图把他拉出来,却被他拨到一旁。她不肯放弃,又折返回来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双脚踩在岩壁上发力向外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剧烈运动会加快氧气消耗,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到达人类憋气的极限。
这次守海人没有抗拒。
他用一个拥抱回应,然后抚摸了女儿的额头,手指扫过那双如自己一般刚强不屈的眼睛。
他摘下颈上的吊坠放入伊莎贝尔手心,帮她捏紧拳头。看着女儿茫然若失的神情,守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笑颜。
连绵气泡从他嘴角散逸飘出,他轻声说:“希玛。”
他的声音完全被海水扭曲,但伊莎贝尔依然读出了他所说的内容。
希玛,她真正的名字。意思是“穿越边界的勇敢之光”。
寻觅多年之后,她终于从父亲口中发掘出记忆的珍宝。
错愕的刹那,守海人用力将伊莎贝尔推出缝隙,外部的上升海流会带着她加速浮上海面。
最后一瞬,她看见父亲拔出一根卡在礁石间的短棍,转身面对巨涛般汹涌扑来的触手。
失去支撑的岩缝迅速闭合,吞没了他的背影。
冰冷的海流托起她向上浮升,冲向光芒射来的方向。
她蜷缩着,如寄身母体的婴儿,怀抱中的双手将那枚吊坠紧紧捂在胸前。
吊坠中嵌着一幅画技拙劣的小像,许多远航的水手闲来无事常常以此打发时间。
画像上是一家三口,大榕树下父亲一手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一手揽着他手执女红的妻子。温暖的阳光和煦洒落在三张幸福的脸上,芬芳的茉莉围绕他们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