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固在那个地方。
沈天郁疲惫地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气。他眼睛是湿润的,迷茫着睁大,看着虚空中不知名的某一点,沉默不言。
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难受了,他不用整夜失眠,不用一直咳嗽,不用听医生的话,不用让输液的软针扎在血管里好几个星期。
沈天郁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这是要死了。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感受着难得的平和。
窗外的寒风吹不进来,沈天郁却想拖着这副无能的身子,吸一吸外面清新的空气。
这一生,他有过无数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比如在阳光下奔跑,比如在秋雨中撑伞静立,比如坐在刺骨的台阶上观赏花草,再比如,在寒冷的冬天,仰躺在雪面上,尝一尝冰雪的味道。
沈天郁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不可能了,这十八年来,他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于是无奈地放下手,终于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静静的,沈天郁的思绪渐渐空白,有什么东西从这副将死的身体飘出来,他感觉轻松极了,死亡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怕。只是周围太安静,没有一个人为他哭泣。他的父亲、母亲、保姆,没人为这个阴森古怪的儿子、少爷伤心难过。沈天郁的眼睛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滑下来,到了脸上却又变得冰凉。
他为自己流了一滴眼泪,于他十八岁的冬天,悲伤的离开了人世。
沈天郁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他像是飞了起来,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他也能想象身边的事物都在变小。他觉得自己这是要上天堂,这想法让他无比祥和,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感觉自己开始急速下坠,就像是被人抛到无底深渊。
沈天郁越来越恐惧,他喘息着,扭动着,拼命挣扎——
突然他发现,自己动了动身体,然后张开嘴,发出一声类似婴儿的啼哭。
沈天郁惊呆了,他的眼皮像是被什么粘住了,死活都睁不开,他的身体变得柔软而无力,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那啼哭的声音似乎是从沈天郁的口中传出来的,可他觉得很模糊,没过一会儿,他就因为疲劳而睡着了。
沈天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震惊了好长时间,他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那一刻他在考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因为他无法清晰地分辨大小,他看到自己的手掌就像是一颗鸡蛋那么大,手指好比鸡爪子,指甲短短的,手背上还有婴儿特有的肥胖感。
沈天郁瞪大眼睛,本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只能呜呜喊两声。他的肺部一点都不难受。沈天郁深呼吸两口,竟然有一种自己身体健康的错觉,前世折磨了他那么久的肺病突然好了,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声音把一个女人吸引过来。女人头上裹着白色的毛巾,仿佛大病一场,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福无比的。她一把将沈天郁抱了起来,亲在了他的左脸颊上。
“好儿子。”女人笑得像是一朵花,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甜蜜,“叫妈妈——”
看着这个长的和前世的自己眉眼非常相似的女人,沈天郁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正在做一个大胆的推测。他想,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他可能重生到了自己的幼年。
沈天郁动了动自己的手,女人就顺着他的手臂开始亲吻。她充满爱意地亲近自己的儿子,吻他香喷喷的脸颊和肉肉的小手臂,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在外面喊‘尤金莲——’女人应了一声,放下沈天郁,走出了房间。
沈天郁心里有些动容,这个女人不是他前世的母亲,他甚至从未见过这个名叫尤金莲的女人,可沈天郁知道,女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前世沈天郁家境优越,可父母一直和他不亲,沈天郁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不善表达,不会讨父母欢心。可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自己不是前世父母的亲生儿子。怪不得前世的父亲姓何,而自己姓沈呢。
沈天郁有些心酸地想,前世父母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他当亲儿子。直到死,父母都没为他流过一滴眼泪。
尤金莲对他表现的亲近让沈天郁感动。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人这样拥抱过他。用那种倾尽全力的拥抱来亲近他。他原本的母亲甚至不愿意触碰他的手。
可沈天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前世父母那里。幼时的沈天郁非常愚笨,据说到了五岁都不会说话,这是不是真的沈天郁不知道,可沈天郁知道的是自己没有幼时的记忆。每当提起童年,沈天郁总要愣上一愣,然后苦笑一声,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