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上

之间的血缘更加接近一些，所以邻里关系更加亲密一些。

    之所以这样啰哩啰嗦这么不厌其烦达到这么清晰介绍的目的，想说明的是，不仅本村人之间不通婚，即就是整个秦安县的魏姓人之间也不通婚。那么，在我幼小的时候，从我看上桂花（或者，看上的是她的衣服。这一点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注定我们不可能缔结良缘。我生命中的初恋，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法更改的姓氏所扼杀，至今想来令人扼腕。

    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初恋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的恋情一如埋在地里的洋芋一样，只顾埋头生长，全然没有顾及洋芋长大以后，会被刨出来，洗干净，然后裹人肚腹。而洋芋没有思想，只是一种食物而已。我的悲剧是因为在我五岁的时候，看到了颜色，并且这种颜色诱惑了我的思想，而思想却能引导生命发展的方向。

    是的，那件水红色的衣服极尽可能地诱惑了我的思想，我的生命充满了对那种水红色的向往，梦中的自己总是穿着那种水红色衣服，包括帽子和鞋子。下雨的时候，点点污泥弄脏了衣服，让我心疼欲碎。有小朋友欲谋抢我的衣服，让我胆战心惊。爸爸或者妈妈威胁着要把我的衣服脱下来送给另一个听话的孩子，让我恐惧的不敢大声说话，不敢争辩，只能蜷缩在墙角唯唯诺诺的答应，偷偷隐泣，并且因害怕被墙壁上的灰尘弄脏了衣服而使自己站的笔直。很多晚上的半夜，我就是在声竭力斯的哭泣中被母亲叫醒，含混不清地说着有关水红衣服的话，满炕寻找着我的水红衣服。

    因为这色彩的诱惑，让我的生命在本来应该茁壮成长的时候，一下子滑进一个侧道，而且速度极快，倏忽一闪，我被改变的不是本来的我了。这就像一颗洋芋，本应该在土层的掩埋中好好的慢慢的成熟，但因为某种因素突然生长的过快了，头顶上的泥土被顶出一条裂缝。于是这颗洋芋便生出一块终生的绿色表皮来，这绿色甚至可以延伸到洋芋里面更深处。尽管它还是一颗洋芋，但味道发麻，极易腐烂，不宜储存，卖出去的时候价格低廉。

    因为颜色对我的诱惑乃至因颜色而派生的更多情感，在连续的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我整夜的嚎啕大哭，让母亲以为我生病了，于是，有一段时间我被迫吃下许多草药，也有西药，还打过针剂。在这些东西蹂躏我摧残我之前，据说我还是相当聪明伶俐的，尽管处在父权的强压之下，我不敢过分顽皮，但基本上可以比较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或者转达他人的话语。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打针吃药之后，母亲说我是被药物所害，眼睛蒙上了一层雾似的忧伤，听觉也不再如以前灵敏，于是村人也附和着母亲这样说。而只有我知道，是颜色的诱惑让我迟钝和木讷。因为想要水红颜色衣服的愿望让我遭受了不少白眼。因为对太过复杂的颜色无法准确形容或者描绘，让我每每觉得自己的舌头跟不上心灵的步伐，经常不能完整明确地表达问题。家里与我有关无关的责任总是毫无来由地落在我的头上，被父亲暴打几乎是家常便饭。于是，一旦家里出现不和谐的音符，我的担忧、焦虑、迫切、嫉妒、惧怕、难过、自卑等情感因素立刻活跃起来，让本来伶牙俐齿的我，渐渐学会了缄默，并且只能以缄默来抵抗父权。

    现在的我才比较深刻地认识到，童年时的缄默无异于豢养着一条只会吞噬自己内心的狂犬，或多或少会让自己也沾染上一些疯狂的恶习。而这种疯狂，导致了许多自虐，无论是情感、精神、还是肉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