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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锁媳妇死了,死在了镇上的医院里,是活活饿死的,在解放后尚未摆脱穷困的年代。

    瞎锁媳妇的死讯如一记闷雷,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从上园村这个华北平原的小小村落里滚过,从每一个村民的心头碾过。她的死是个意外,又在人们的预料之中,死因是每个人心知肚明的。人们诧异愤怨的眼睛里,流淌着同情的泪水,悄悄又迅速的传递着这个消息,冷眼静观着事态的发展。空气里弥漫着沉闷、唏嘘和愤慨。

    那小媳妇,为瞎锁生养了四个孩子。大女儿十一岁了,最小的儿子还在吃奶,中间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四岁。七岁的小女孩在她的妈妈死前的早晨,拽着奶奶的衣襟说:

    奶奶,我妈妈回家来了,刚要和我说话,见您走近了,吓的躲到门后去了。奶奶,您就给妈妈点吃的吧,妈妈饿呀!

    孩子的奶奶,一个年纪不到五十却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的妇人,听了孩子的话打了一个激灵:别胡说八道,你那死老婆的妈妈,在医院躺着呢,床都起不来了,咋能回来呢。

    真的呀奶奶,不信您自己看门后边,妈妈就在那里呢。你看,您一大声说话,妈妈又开始哆嗦了。哎呀!妈妈跑走了

    不许胡说,再瞎说,小心我的笤帚疙瘩!

    孩子吓的不敢吱声了。

    不到中午,传来了孩子妈妈在医院死亡的消息。午后,苍白暗淡的日头下,一辆牛车拉回了可怜的女人。

    一

    瞎锁原名叫铁锁,一个瘦瘦小小形容委琐的汉子,他的老娘十八岁过门,生了两个儿子后他老爸就病死了。那年铁锁三岁,他哥哥金琐六岁,他老娘那年才25岁,守寡廉志的拉扯大了两个儿子。那年,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了,16岁的哥哥金锁跟着村人闯关东去了。

    苦熬苦挣的加上铁锁老娘娘家时不时的帮衬着,铁锁到了20岁,老娘给他说了个媳妇。媳妇娶进家门时,年轻红润的脸庞胖乎乎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一对双眼皮,漂亮着呢。新媳妇老实厚道,腼腆不爱说话,特别听话和孝顺。丈夫和婆婆的话黑是黑白也是黑,尤其是婆婆的话,那更是如聆圣旨一般。村里人都说,铁锁娘真是能耐,那个模样的铁锁楞是说了个这么漂亮听话的好媳妇。听说金锁在关东混的也挺好的,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呢。老人们都艳羡着呢,慨叹着:铁锁娘也算熬出头了,总算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

    娶了儿媳妇的铁锁娘对儿媳妇管教极严,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她一人说了算,不管说错说对,儿子媳妇连个大气也不敢出的。这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不知是过穷日子过怕了,还是守寡守的心理有些变态,对待儿媳妇的严厉程度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新媳妇过门一年半,生了个胖闺女。头一胎没生儿子,婆婆虽然脸色难看了些,还没怎么地。只是管教媳妇更严厉了些。村人们经常看到新媳妇哭红的眼睛,和流露出的饥饿的神色。唉,铁锁娘也不容易,一个守寡女人带个孩子过日子,不厉害点怎么可以呢?这种年头,过穷日子,也是没办法。

    隔了四年,小媳妇又生了第二个女儿。第二个孩子落地时还算肉乎乎的,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婆婆的脸变黑了,话也刻薄了起来。人前背后的遮掩不多了,时常的能够听到她那尖利的叫骂声,还有小媳妇那嘤嘤的啼哭声。村里孩子们吃点什么东西的时候,被小媳妇看到,小媳妇那贪馋饥渴的眼神让看到的善心人心疼。回身进自家屋子拿点饽饽出来,小媳妇先是不敢接,而后窃窃的看看前后没有婆婆的身影,一把接过大口小口的急急吞咽下去,而后仓皇离开。有时被婆婆看到,那妇人就会责怪给她食物的人,随后赶去偷听的人就会听到关上门的屋子里发出的劈啪声,还有压抑着的小媳妇的呼痛声与啼哭声。

    小媳妇的眼睛逐渐的经常的红肿不消退,夏天里裸露的胳臂上开始出现了遮掩不住的青紫痕迹。村里的妇人们开始切切私议起来,纷纷同情起这个已不再年轻漂亮愈发老实木呐的女子了。

    又过了三年,铁锁媳妇又生了第三个女儿,孩子生下来瘦瘦的,严重的营养不良。婆婆的笤帚疙瘩更加勤快的落在了铁锁媳妇身上,而小媳妇的眼睛由于月子里的哭泣,已经变的快瞎掉了。原来明亮水灵的有着双眼皮的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现在,整天的红肿着不说,眼睛周围还满是揉出来的黑斑,眼角里满是眼屎,好象整天都擦不干净。饥饿使她不再顾及什么,遇到别人吃东西她就会伸出手去要,尽管她知道会挨打。人们开始憎恶她:恶心死了,瞧她那受气包样,脏死了。只有极少数好心的婶子大娘们还偷偷塞给她点吃的。铁锁的名字也变成了瞎锁,而她自然就是瞎锁媳妇了。

    二

    一晃眼,又是三年过去了。瞎锁媳妇的啼哭与挨饿已经习以为常,人们也不再惊讶。这个时候,瞎锁媳妇又怀孕了。怀孕期间依然吃不饱的她,依然做着繁重的农活和家务,常常的从地里自己淘换一些吃食,那些秋季刚刚收获的所有能入口的农产品,都可以成为她果腹的食物。

    女儿们和丈夫都去陪伴婆婆了,她自己一个人住在既做住室也做仓房的旧房子里。冬天来了,夜里她经常偷偷的拿那些储存在她这里的南瓜白菜和大葱,用白水煮来吃。渐渐的,被婆婆发现了,把那些东西也拿走了。幸亏到了年关了,为了遮挡媳妇娘家人的眼目,婆婆对小媳妇管教疏松了些。就在青黄不接的春三月的时候,小媳妇终于生了一个儿子,一个瘦的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儿子。

    生了儿子的瞎锁媳妇,受到的待遇比以前略微好了些,但是她的病业已到膏肓,虽然她还在强撑着,虽然她还在用自己最后的精力与体力哺养着自己的迟来的儿子。

    瞎锁媳妇病的不行了,已经送到大医院去了。村子里的人在纷纷传说着这个消息。

    哼,早就该料到了。在那个歹毒的老婆子手里,那小媳妇能够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瞎锁媳妇家东邻的老大爷愤愤的说。

    唉,可怜的孩子,太可怜了。我偷偷给她点东西吃,不小心被那老婆子看到就拿白眼翻我,吓的那孩子什么似的。老大娘心疼的擦抹着眼泪。

    哼,人哪,就是不能太老实了。古语不是说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瞎锁媳妇但凡恶了点,那老婆子也不敢这么欺负她。以后啊,咱们女人得学着硬气点,不能得谁受谁的。西邻的大嫂气恨的说完,又呜咽了:这个女人也太可怜了!

    大哥接过了话茬:女人都有娘家。别看平时没出什么动静,一来可能瞎锁媳妇没有回家学说,二来定是人家娘家人明白事理。盼着吧,盼着瞎锁媳妇能够熬过这一关,挣得下这一条命。否则,一旦瞎锁媳妇有个三长两短的,那瞎锁和他娘那个老太婆就有的好看的了。

    大嫂赶紧问:当家的,这话怎么说?

    那还用说吗,闺女这样的死了,人家娘家爹妈能善罢甘休吗?那可是他们的亲骨肉呀,还不把瞎锁家给平了呀!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那还是解放前呢,听我爹说王大户逼死了儿媳妇,人家娘家也是有点势力的,结果过来几十口子,把那爷俩饱打了一顿,还点火烧了房子。幸亏救的及时,只烧了两间偏房。这回要是瞎锁媳妇真死了,看吧,还不知出什么乱子呢?

    天啊,这么严重啊!大嫂吸了一口冷气,转而又忿忿的了:要是能够打那老婆子一顿,也是她活该,该打。还有那个窝囊爷们,也该打。

    东邻老大娘也在担心:我说老头子,这要是那可怜的孩子真的死了,这事可就闹大了,人家娘家人来了,可就得由着人家办了。办大办小咱们村上也说不得什么了?

    老大爷吧嗒了一口旱烟:是啊。按说那老婆子也该有个人有个说法的压压她的煞气了,做的太过分了。以往人们都可怜她寡妇人家没有出头说她什么,可事做到这一步,真的麻烦了。看看事态发展吧,瞎锁媳妇如果熬不过去死了,那人家娘家人来了就得凭人家办了。只要他们不是做的太过分,也只好由得人家了。但要是做的太过了,我们也不能旁观的,毕竟一个村子住着,她一个寡妇人家也不容易。有些事有的时候也由不得自己,怕心魔作孽哦!

    哎,老头子。要是那孩子熬过来,能够留得下小命,回来后得给孩子讨个说法了,不能再让孩子那样子过日子了,太难熬了。

    恩!老爷子点点头:是该想个办法了。

    善良的村人们,边观望边祈祷着苍天,能够让这个可怜的人熬过去,能够留下年轻的生命。可村人的善心,孩子们的等待,没有唤回那个可怜年轻的生命。瞎锁媳妇还是死了,死时她那最小的儿子刚刚三个月,还趴在母亲的胸口吮吸着乳汁呢。

    三

    瞎锁媳妇的尸体从镇上大医院里拉回来了,瞎锁垂头丧气的跟在牛车后边,他们十一岁的大女儿抱着她的小弟弟,脸上木木的挂着泪痕。十一岁的孩子好象是个小大人似的端坐在车厢里,双手紧紧的搂抱着幼小的弟弟。那可怜的女人裹着她的那床旧被子躺在车厢里。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漠然的注视着他们,瞎锁那本就瘦小的身形显得更加的瘦小委琐了。车把势有气无力的挥舞着鞭子,驱赶着那头好似已油尽灯枯的老牛。

    村人们默默的围了上来,默默的注视着这辆牛车和车上车下木然的人们。没有人号啕,因为号啕的人木了,因为更加需要号啕的人还没来到,只有压抑的闷热的空气和空气里游移的啜泣、唏嘘、叹息。

    瞎锁媳妇被人给换上了最干净最好的衣服,打扮的几乎和她刚刚来到这个村子时一个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了红润的脸庞和明亮的双眼。即使是现在的那双给她带来难听名字的眼睛,也是半合半开的。邻居大嫂哭泣着给她合上了眼睛:闭上眼放心去吧,到了那边你就不会再挨饿了。

    瞎锁媳妇的灵停在了堂屋的地中央,现在,她是最大的,人人都要向她跪拜、叩头、哭泣,古来的习俗:人死为大。连那个给了她无数伤痕和无数个饥饿难眠的永夜的婆婆,也躬着身子弯着腰在她的灵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个窝囊的没给过她多少幸福的男人在哭泣着,没有顾忌他母亲的白眼,跪在了他媳妇的灵前。四个孩子在哭泣着,大女儿把小弟弟托付给了别人,开始放声的号啕,两个小女儿一个七岁的跟在姐姐身旁,看一眼姐姐又看一眼躺着的妈妈,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姐姐放声的号啕起来。四岁的小姑娘挣脱了大人的手,扑到母亲的遗体旁: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起来呀,起来呀,起来跟三三一起玩泥巴呀!妈妈,你怎么不起来呀,你看这么多人都在,奶奶不会打你的,起来跟三三一起玩会吧。妈妈,你跟三三玩,三三给你去偷吃的东西去,三三乖,三三聪明,不会给奶奶看到的。见自己的声声呼唤没有把“睡着”的母亲叫起来,小姑娘也放声的号啕了。

    村里的老人们来了,她们给瞎锁媳妇嘱咐着照料着需要注意的事情;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来了,她们张罗着瞎锁和瞎锁的孩子们,别忘记了给死去的要去那边的瞎锁媳妇带上应该带的所有的东西,以免她到了那边还要挨打受气吃不饱;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来了,她们哭的眼睛红肿着心里惴惴着,可怜着死去的人儿,预测着自身的命运;村里的孩子们也来了,她们看到那三个孩子的悲哀,也跟着小伙伴一起擦着眼泪。那个制造悲剧的人,此刻惟有坐在屋子里独自叹息。

    停好灵,却没有敢入殓,因为,娘家人还没到。

    四

    瞎锁媳妇的娘家人们都到了,村子里的人们热情接待了他们,腾出了最好的上房,沏了上好的茶水,做了最好的饭菜来招待他们。那些比应到人数多了几倍的人们气势汹汹而来,饭不吃茶没喝,口口声声要找害死他们姑娘的人偿命。瞎锁和他的母亲抖擞着躲在自家的屋子里,没有敢到那些人那里去。村子里的人们没有人愿意出头去了结此事。最后,瞎锁母子去求告族长和支书,央求他们来解决此事。族长是一位满头银发的长胡须老头,他捻起烟袋吸了一口,点着瞎锁狠狠的数落了一顿,又委婉的对瞎锁老娘说:

    “他嫂子,不是我说你,这件事情你做的太过了点,现在早已不是旧社会,婆婆虐待儿媳可以无人管,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要再摆什么家长臭架子了,往后再不要这样对待儿媳妇。现在你儿媳妇死了,留下的几个孩子怎么办?你再给儿子找媳妇,还能那么容易吗?恶名传扬了出去,谁家还敢跟你做亲,哪个做父母的还舍得把孩子往你这样的恶婆婆手里送。说不上媳妇,孩子你自己带,不受累?”

    说完这几句话,瞥了一眼现在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瞎锁老娘,那恶婆娘哆嗦着嘴唇说:“老族长,以前是我不对了,我今后一定改!错已经犯下,我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眼前媳妇娘家这关,说什么也得请你老人家帮忙,我们娘俩死了没什么,抵命也没什么,可几个业障孩子怎么办呢?”

    老族长把那袋烟又狠命吧嗒了几口,然后掉过长烟袋使劲的在鞋底子上磕打了几下,乓乓作响,这才咳嗽了几声,慢条斯理的对那战战兢兢的娘俩说:“眼前这关我们尽力去排解,过了算你幸运,今后改过,过不了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村支书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也在旁边开口说:“现在新社会,打人犯法,虐待致死是要治罪的。古话还说呢:民不告,官不究。一旦人家娘家人非要告官,你们娘俩就得吃官司,到那时我们谁说也不管用。眼时下,我跟族长老人家尽力去说和,能办到哪步算哪步。办好了,咱都高兴,办不好呢,你也别恼,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把人太不当人了。”

    瞎锁娘俩唯唯诺诺的应答着,不断的说着好话。族长让他们回去听消息,领着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守好灵堂,然后随时准备着族长的传唤。娘俩走了,族长和支书交换了意见,都觉得此事棘手,如果人家娘家人追究不放,这娘俩就得要坐牢。医院的诊断书人家娘家人也拿到了,这事只有看那女人的娘家爹的态度了。族长说:“咱爷俩尽力的办,最好的结果是劝说那女子的娘家不去报官,若真的报了官,政府知道了,归了法律判决,肯定要抓人。抓一个还好,若娘俩都抓走了,那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呢?”支书连连点头:“您想啊,娘家要告肯定告他娘俩,论罪论处,娘俩都脱不了干系。咱先去看看他娘家爹的态度吧,到时候咱爷俩既要柔,柔里还要有点钢。您代表家族说些道歉话,我呢,跟着配合您道道歉,实在不行加点压力。您老看呢?”族长点了点头:“目前来看,也只好如此了!”商议好了,族长和支书奔娘家人休息的房屋去了。

    到了接待娘家人的屋子,本村一栋比较好的房屋,屋外伺候着的人们都恭敬的迎接着他们,让进了屋子。赶紧的给那些人介绍:这是我们族长大爷,这是我们村支书大哥。屋子里的火炕上,摆着一个崭新的大八仙桌,桌面上是冒着热气的茶水,正座上,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精神烁烁的精干老人,老人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一张干净的白净子脸,一双睿智的眼睛里透着隐隐的风霜。族长和支书一打量,心里略略的轻松了点,看来这娘家爹不是那种强横之人。赶紧的上前热情的招呼:“亲家他叔啊,来了呀!”没等老者答话,猛然旁边一声炸雷:“人都给你们饿死了,能不来吗?”

    老族长被这突来的声音吓的一激灵,支书也怵然扭头观看,只见炕桌边的地上站着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黑里透红的皮肤满胳膊的腱子肉,一看就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够楞。

    “恩,栓子,别没大没小的!”炕上的老者轻喝了一声。

    “叔,就是他们把我姐姐给活活饿死的,就要找他们算帐。叔你别压着,我去找出那老不死的和那个混帐王八蛋,一棍子一个打死他们,给我姐姐报仇!”旁边的一群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嚷到:“对,把那两个凶手交出来,任由我们处置,我们的姑娘可不能白死!”

    “栓子!”老者扬高了声调:“不许再闹,这些人不是害你姐姐的人,咱不能这样说话。”

    “哼,反正他们村子没好人,不然怎么能够眼看着我那可怜的姐姐活活饿死呢!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姐姐呀!”说着说着,小伙子悲从中来,哭出了声音。

    “唉!”老者长叹了一声“人各有命不由人呀,我那可怜的女儿呀!”话没说完,老泪纵横。

    老族长和支书一看这阵势,也由不得陪着掉了几滴眼泪。老族长干咳了几声:“唉!亲家呀,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家长的没尽到责任呀,总以为婆婆厉害古来有之,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好哇!唉!”老族长说着话,弹了一把老泪。抖抖的手拿出一块蓝手帕,擦了擦润湿的双眼,又顺便抿了抿雪白的胡须。

    支书也赶紧说:“大叔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千说万说也是我们不对了。您老拿个意见,您看咱这个事情该怎么办,咱就怎么办,都听您老人家的。铁锁媳妇您那姑娘,是个好人哪,可惜的这么年轻遭遇了这么悲惨的结局,可怜的是竟然给活活饿死了,更可怜的是她还留下了几个没了母亲的孩子,最小的还是个月孩子呢,奶还没吃够呢,妈妈就没了,好可怜哦!几个孩子今后该怎么办,您也是孩子的亲姥爷,您也心疼吧!”说到这里,支书的眼睛也湿润了,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唉!”老者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老族长,老亲家,支书哇!我姑娘死了,那是我的亲骨肉啊,我心疼啊!她的兄弟们一听这个消息,再看了那诊断书,都气疯了: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呀,她那个狠心的婆婆怎么就那么的狠毒呢,生生的把我的女儿给饿死了!我的孩子她娘死的早,我也没有别的儿女,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我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满以为找了婆家,女儿有了归宿,我这才放心的出去工作了,谁知道晴天起霹雳,女儿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让我这个孤老头子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更剜心的是,孩子是这么死的!咱不说别的,你我都为人父,都有亲生的儿女,将心比心,你们又会怎么样呢?我不是个胡搅蛮缠之人,我也是在外面参加工作之人,依孩子们的办法,来了就把那畜生家的房子烧了,然后或直接打死他们娘俩,或打个半死再揪送官府。可我却想,新社会了,总会给我们一个公道吧!这才拦下了孩子们,现在,我先听听你们怎么给我们一个公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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