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众人惊诧到极点的瞪视,傅宝玥脸色惨白,却咬紧了唇,一声不响。
纵然全身冰冷、手脚都开始微微发抖,她也力持镇定,绝不在人面前示弱。
最重要的是,绝不能露出惊慌神色。
两个时辰后。
暗宝玥在黑暗中动了动已然酸麻的手脚。保持同一个坐姿太久,根本都没有知觉了,一动,针尖般的刺痛便刺进身体。
照说才申时,外面天色应该还没全暗,但她身在一个几乎毫无光源的小房间里,所以根本不知道天色如何。
这房间是丞相书房旁堆放书画用的,此刻清了出来,成为暂时的囚禁场地。
没错,她被囚禁了。
从中午她房间被闯入之后,她就被带到这小房间。期间,除了一名好心的嬷嬷偷偷送来点心热茶给她充饥之外,她就好比犯人一样,独坐在这斗室里、黑暗中,等候发落。
暗宝玥其实还没心情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那些奇珍异宝。万一被搜出来,巧丝、雁宇瑎安排在她身边的绿海、甚至是雁宇瑎本人都会有麻烦。
和她扯上关系就是麻烦。傅宝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早就知道不应该,但她也早就知道,情火猛烧,她彷佛飞蛾,投进去会被烧得粉身碎骨。
但其它人也被烧伤,绝非她所愿,该怎么办呢
到底为什么,会被诬告是小偷呢?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她回想着那日来帮忙收拾的嬷嬷们,里面有个陌生的面孔,她以为是新来的下人,或是在前面伺候的,所以不曾见过,现在想想,还真可疑。
只不过那位嬷嬷为什么要栽赃呢?傅宝玥百思不得其解。
又坐了快半个时辰,外面书房有动静了。
严肃的谈话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楚。有于丞相忧虑的嗓音,一一盘问着。中间还穿插丞相夫人的尖嗓子,以及千金于慧朱不时插嘴打断。
“巧丝,你老实说,柴房里找到的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于丞相听起来相当困惑。
还是被发现了!暗宝玥猛然站起来,气息窒住。
“你回话啊!不老实的东西,偷藏宝物!你说,是不是你主子指使的!”丞相夫人厉声追问。她显然也动了手,因为巧丝始终没答话,而是在清脆的耳光声后,痛得哭了出来。
“夫人,先别打她。”于丞相劝阻,继续审问“巧丝,你老实回答,东西是哪来的?还有,听吴嬷嬷说,柴房外本来有个男人,现在人呢?他又是谁?”
吴嬷嬷就是那陌生面孔;她看见的男人,应该就是绿海了。
现在绿海上哪去了呢?
“一定是偷人!”丞相夫人怒气冲冲尖嚷“不但偷东西,还偷汉子!真是不要脸!”
“表姐看起来那么安静,原来都是装的!”
这分明是泼妇骂街,傅宝玥全身气得微微发抖,却什么也不能做。
“诸位莫激动,这其中必有隐情。也算凑巧,我来府上拜访,就遇到这种事。”陌生男人嗓音突然出现,成功镇压住了吵成一片的室内。“刚刚我看过了,那些私藏的东西,确实很多是来自宫里,这样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只能请傅小姐移个驾,随我到刑部,好好问上一问。”
“可是”于丞相迟疑着。
那人咳嗽一声“东西是在府上找出来的,但各位又和她是亲戚,就算想要自己私下问,只怕也”
听出对方话里的怀疑之意,于丞相马上惶恐澄清“臣等真的完全不知情!绝、绝无包庇或勾结的情事,请七爷明鉴!”
她认得这声音!并不是陌生人!电光石火中,她认出来了。
这是七皇子!
怎么他会正好来到丞相府,还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那就带走啊!好好问清楚,还我们清白!”丞相夫人尖嚷着。
暗宝玥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不能再更冷了。
到刑部讯问?刑部有多少连说都不能说的逼供方式,就算是飞扬跋扈的山贼盗匪被抓到刑部,都会屈服,更何况是她一个弱女子?
而她的姨父、姨母,不但没有试图保护她,反而迫不及待要把她推进火坑!
脚步声之后,门被拉开了,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让傅宝玥睁不开眼,只能猛眨。
“终于看见傅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了。”门外,雁宇瑔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冷冷说“你该知道,若不诚实交代清楚财物来源,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知道。”傅宝玥毫不畏惧,一双水眸适应光线之后,冷静望着面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有。”她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清楚说着“这事与巧丝或旁人无关,你要带走我,就得承诺不为难其它人,保证巧丝无事。否则,我不会合作!”
“这是威胁?”雁宇瑔扯起嘴角,阴阴一笑。“若我不同意呢?会怎么样?”
暗宝玥也淡淡一笑,柳眉微挑。“你可以试试看,就知道了。”
雁宇瑔也不是笨蛋,他放肆打量着面前身材娇弱纤细的美人,脑中迅速考虑了一下目前状况。
不宜节外生枝,速战速决为上。所以他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就这样,傅宝玥在上灯之际被带到了刑部,关入阴暗潮湿的大牢。
她的衣着单薄,出来时连外氅都没披,一路冻得发抖,来到大牢,更是抖得牙关都格格作响。
门上有着粗铁链和大锁,锁头喀的一声,无情地把她镇住。
甬道尽头、狱卒的桌上有盏油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光线。一碗夹着砂砾的饭搁在她脚边,算是晚饭。
暗宝玥全身僵硬紧张,肚腹之间像是塞进了满满的棉花,堵得难受,根本毫无食欲,更不觉得饿。
她缩在角落,泥土地的寒气不断浸入她臀部、双脚,她很努力不去注意。努力不去想她温暖的被窝,不去想雁宇瑎,不去想他在寒冬里,总把她冰凉纤细脚掌夹在强健双腿中、甚至是贴在他坚硬小肮上煨暖的体贴爱宠。
这段时间来,她已经尝尽了情爱甜蜜,身为女子,能被一个如此出众的男人给倾心疼宠爱慕,此生也已不枉。
何况,她从没有抱着任何期望,以为自己还能像平凡女子般嫁入人家,洗手作羹汤,平平淡淡在良人身边过完下半辈子。
所以,有过这一段就够了,别再多想、别再多想
交谈与脚步声突然打破了死寂。
原本静得毫无声响的地底大牢,有人慢慢走了过来,而且,还不只一人。
哐啷啷地,大锁被打开,铁链抽走,沉重木条狱门开了。下一刻,她被两名狱卒拉起,硬是架了出去。
外面,一张木条椅上,端坐着衣着煌然,神情却很睥睨的雁宇瑔。他斜眼望着被推跪在地的傅宝玥。
“说吧,老实招出来,那些藏在柴房里的财宝,是哪里来的?”
暗宝玥连头也不抬,冷然道:“都是我的。有什么事,全算在我头上便是。”
雁宇瑔冷笑数声。“娇滴滴的美人儿,嘴倒是很硬。来人,给我先掌嘴再说!”
旁边高头大马、一脸凶狠相的狱卒却是一愣。
他们见过多少汪洋大盗、宵小恶人,从来下手毫不留情。但今天面前是个娇嫩柔弱的纤纤美女,这一巴掌打下去,大概命就去了半条,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芙蓉粉脸,怕不被打坏了。
说实话,还真打不下去。
“妖女就是妖女,挺邪门的,不但我六哥给你迷得团团转,连狱卒都中邪了。可惜,本人不信邪。”雁宇瑔起身,冷冷瞟着一名面露犹豫的狱卒。“掌嘴!要不然,我连你一起办!”
狱卒这才回神,往前两步,一手抓起她的秀发,一面扬起巨掌
啪!结结实实一记耳光,把傅宝玥打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嘴角也破了,鲜艳的血在嘴角溢出,被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一衬,分外触目惊心。
随即,她的脸颊高高肿起,浮现清清楚楚的掌印。
“七爷,现在怎么办?”
“拿水来泼醒。”雁宇瑔说,冷冷看了狱卒一眼。“怎么,舍不得?这种大逆不道的反贼,有什么好同情的?没有当场斩掉她,算是很仁慈了!”
自从多年前平信王试图谋反之后,对于反贼便特别严苛、不留情。狱卒一听闻是谋反的罪名,当下也收拾起了不舍之心,硬着头皮去提冰水。
如利刃般的冰水泼上脸,傅宝玥悠悠转醒。
火辣辣的疼痛由脸传至全身,她簌簌发着抖,只觉天旋地转,张嘴干呕,却是一天未进食,什么都吐不出来。
“还不说?”彷佛身处地狱中,厉鬼阴恻恻的声音又传来。“东西是你那反贼父亲偷藏的,对不对?要不是我派嬷嬷混进相府,使了点小手段,还真逼不出你这妖孽的原形!快说,其它的藏在哪里?”
听到这儿,在痛苦中,傅宝玥却奇异地松了一口气。
啊,原来如此。
雁宇瑔在怀疑当年傅家被抄时,傅盛的家产没有全被抄出来!
这样的谣言传了多年,没人能够证实。到今日,傅家留下来的唯一后代身边,找出了大批财物,这根本就是坐实了猜测与传说。
所以,不会怀疑到雁宇瑎身上了吧只要她点头承认,那一切应该就与他无关了
罢提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傅宝玥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