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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小眉一路带着小跑,快步走出小别墅的大门。张大康随后就追了出来。“喂;你的大衣还有车车,你也不要了?”
是的,没拿大衣,还有那辆白色的桑塔纳修小眉终于站了下来。一站下来,她就感到了一阵阵寒意,毕竟是深秋。深秋的深夜,在这平均气温要低于市内三四度的郊外休闲区,在忘了穿大衣的情况下,骤然跑出温暖如春的房间,又加上内心的忿懑和疼痛,打寒战自然是要发生的事。
“唉,真是贡家大院出来的人,一个瓜子壳里嗑不出两种仁(人)儿,都是属爆竹的。”
张大康替修小眉披上大衣后,想搂她一下,再劝她回别墅去,但既没敢搂,也没敢劝,怕她再“炸”了,只是认真地解释道“修小眉同志,你也不想想,我那番话,只是在描述当前官场上出现的一种现象,我怎么可能把你比成那种不要脸的歌星呢?”
“要脸不要脸,反正我在你心目中也是那种用一点钱就能买到手的人。是吗?”
“你你能不能把你那金贵的嗓门放轻一点呀?”
修小眉不做声了。
“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我伤害了你,我说了错话。请小眉女士息怒,进屋去喝口水,平平气容我从头向你说来”取车。“修小眉似乎已无心恋战。
“小眉”
“取车!”修小眉似乎去意已定。
张大康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说道:“总台,金卡号13811598888。取车。”不一会儿,两辆车便送了过来。修小眉走到那辆白色桑塔纳跟前,拉开驾驶座的门,刚要上车,张大康伸手拦住了她。她推了一下,但没能推开。张大康向那两个送车来的男服务生示意了一下,待他俩走后,便贴近修小眉,用很柔和亲切的音调对她说道:“别耍小孩脾气了。跟我进屋去。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什么正事?请在这儿说。”“别闹了”张大康拉长了声音劝道。修小眉心里却忽然地难过起来。跟志成一起生活的那许多日子里,她总是克制自己(心甘情愿的),按志成的意愿安排自己的和家中的一切。偶尔提出一点什么异议,坚持一点自己的想法,志成也总是用这种口吻打断她的话:“别闹了”好像这世界上根本就不该有她。而她只要表现一点点自己的意志,她就是在“闹”
“我怎么了?我没想闹没有!”她大声地叫了一声,甚至眼眶都湿润起来。
“没有就没有嘛。干吗这么激动?”张大康略略地皱起眉头,小声地责备道。
修小眉赶紧转过身去,擦去已流淌到脸颊上的泪水。张大康趁机挽起修小眉的胳膊说道:“走吧走吧,进屋去这儿能喝到全世界最好的咖啡”修小眉再次甩开张大康的手:“大康真的今天我真的没那个心情再跟你进屋去喝什么咖啡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张大康仍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能在这儿说事?你也太小孩儿气了!”他一皱眉头,很威严,也很有男子气。平时,修小眉很喜欢看他皱眉头的样子,也许还是长久受志成熏陶的缘故吧,潜意识层面上,她还是愿意跟有深度的男人在一起。但她也知道,在张大康的“深度”中,还有很粗暴的一面。对此,她是警惕的,又好奇的但今天,她没心去欣赏他的“深度”和“男子气”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的?快说。”她几乎在下令了。
张大康犹豫了一下,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那张十五万元存折的事”
修小眉一愣:“什么十五万元存折?还有什么十五万元存折?我不是早就让你退还给他们了吗?”
张大康踌躇着从西服里边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修小眉拿过来一看,显然还是存着十五万元的那张。她一下蒙了,呆了一会儿,又急火攻心地大声叫了起来:“你怎么没还给人家”张大康忙“嘘”了一声。修小眉呆住了。是的,这件事的确不能在露天地里嚷嚷,不能。但是但是,这个张大康为什么不按她托付的那样,把它早早地退还给人家呢?张大康啊张大康,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天晚k,贡志和也没闲着。他把贡志雄带到自己在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独用的那个“小书房”里。“小书房”在新盖的社科院大楼后首,是一大片平房和四合院中的一间。原先的社科院就坐落在这些平房里头。大楼起来以后,这儿一度改做过招待所。后来招待所又搬出去了,这里才真正冷落。有的改做库房,有的索性空着。偶尔地,有一些退休的老专家,老研究人员突发怀旧之情,带着老伴,或带着孙儿女,或孤身一人上这儿来转上一转,寻找往日的思绪和思绪中的往日贡志和就在这众多的小跨院里挑了一个还算干净、整齐的小院,收拾成了自己的“小书房”——不过得说清楚,这儿可是冬天不通暖气(暖气管拆了)夏天更谈不上空调降温。当时父亲批评他用功不够。他是想学越王勾践,在此“卧薪尝胆”发愤十年,搞一部像样的中国近现代思想史。他觉得李泽厚搞的那部,当年轰动了知识界和思想界,但现在再来看,未免有些“糙”笔主的主观意念色彩过浓,拿古人说事儿的成分也较重,对一些边缘人物的梳理还远未到位,更谈不上还他们一个“历史本来面目”他现在也不承认这计划已然“夭折”而只是“暂时性的中断”
“你们这儿真安静。”贡志雄探头去窗外,环顾四周,肃然叹道。
贡志和拍打拍打桌上椅子上的灰土,答道:“这里是贯通世界的过去和现在的地方。也许它就该呈现这样一份沉静和安了。
贡志雄却说:“太安静了,怎么跟牢房似的”
贡志和笑着问:“你去过牢房?”
贡志雄忙说:“我哪去过想象呗”然后他开始打量房间内的陈设。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四壁都陈放着各种各样的书,有中国古代线装本的,也有欧美烫金羊皮面精装和软面精装本的,有些整整齐齐陈放在书橱里,更多的,却随意堆放在凳子上、沙发上、窗台上,甚至地板上。“哇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不开灯?”贡志雄喜欢通透明亮,金碧辉煌,热血沸腾,极端极致。
贡志和腾出一个地方来让志雄坐下,解释道:“那天,我和大哥也是在这儿,也是没开灯从晚上,谈到天明又从天明,谈到晚上”“怎么的,你打算也跟我这么来演习一遍?我一会儿还有事哩。”贡志雄发出预报。但他没多说,他似乎意识到,二哥今晚要跟他说些什么。
贡志和从随身带来的一个背包里掏出一些饮料罐头:“喝什么?有啤酒,红茶”贡志雄却从堆满了书和杂志的书桌上拿起一个火箭模型:“是大哥送给您的?”贡志和答道:“是的。”贡志雄自嘲似的笑笑:“大哥还是对您好啊。他就没送一个给我。”说着又从窗台上拿起一个小巧的镜框,镜框里装着一位“女眼镜”的照片,便问:“这就是您那位‘小芳’?怎么也不带回家来让我们瞧瞧?”贡志和忙夺过镜框,把它塞进抽屉里。最近“小芳”正跟他闹别扭,逼他也去“考博”他正为此事烦心着哩。
贡志雄却一下拉亮灯,去后头那个小房间里找什么。“您这儿没床?那您怎么跟您那位‘小芳’幽会!”“我是你?”志和嘿嘿一笑。“我怎么了?这很正常嘛。您敢说您没跟您那位‘小芳’幽会过?”“这是做学问的地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贡志雄用他诡异的笑,一票否决二哥这种把做学问跟幽会断然分隔的“虚伪”说法,然后觉得再跟他讨论这种问题太累,太乏味,便往一把很旧的藤椅上一坐,长叹口气:“行了。快说吧。把我找到这儿来,想干吗?我跟您说,二哥,您干吗都成,就是别跟我上大课,尤其别跟我上您拿手的历史课。上学那会儿,我就最烦那玩意儿了。您说这人儿,折腾点啥不成,非得把几千年前的死人、古人从坟墓里拽出来折磨活人,吃撑了?”
贡志和于是单刀直入:“你跟张大康到底是什么关系?”
贡志雄一愣:“我跟他能有啥关系备不住,您觉得我俩在搞同性恋?!”“爸去北京那天晚上,你那么着急上火,不惜跟我动刀动枪地要跑出去给他报信儿。为什么?”“我说您真是个学历史的,怎么老喜欢翻陈年旧账?这都是哪百年的事了!”“少贫!”“我还想问问您哩。那天您干吗跟真的似的,我拿枪逼您,您都不放我出去。在我印象中,您好像从来也没像那天晚上那样忠于老爸的指示”“张大康替你在他的公司里谋了个什么位置?”“您小瞧您这位三弟了。”“你真的没在张大康那个公司里干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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