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也是他之所以只留姬桁一人在这里的原因,皇帝原以为无论自己说什么,姬桁要做的都是帮他解决,而非反驳他的意见。
太过震惊之下,皇帝盯着姬桁好半晌,许久之后这才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
“玉宸,旁人不知我的难处也就罢了,你怎的也如此。”
他不知是想说服姬桁,还是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匈奴本蛮夷之族,野蛮愚笨,未受教化,这些年有昊焱坐镇,早就不足为患,如今突逢天灾更是雪上加霜,何必花费偌大精力去对付一个本就奄奄一息的羔羊。”
他说的还算顺畅,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极有道理继续道,
“昊焱上次捉了匈奴右贤王,匈奴元气大伤之余,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西北乃苦寒之地,药物匮乏又无太医随军,朕日日担心他身子如何,本就打算年底便让他回京养伤,西北匈奴如今不足为患,大可另派旁人去接这苦差事,何苦委屈了自己。”
西北确实苦寒,这么多年待在西北确实委屈。
可当初萧烨请命说要去西北的时候,你分明毫无挽留之意。
姬桁无声心道。
皇帝说了许多,只等姬桁一个赞许,姬桁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姬桁道。
萧泽口苦婆心之下伪善的脸骤然有些挂不住。
“匈奴如今确实不足为奇,既是如此,何不一网打尽,免得枯木再生枝节。”
“你!”
正巧外边传话,说御史台有事请见,姬桁温声与皇帝告了辞,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皇帝远远注视着姬桁的背影,拳头一点一点的攥紧。
他震惊于姬桁的不配合,阴晴不定的想起姬桁近日来的变化,但想来想去,萧泽才骤然明白自己漏掉了一点。
这么多年,姬桁无怨无悔的成为他的一把刀,是因为幼年时候的些许温暖。
可他差些忘了,那些温暖时候,是三个人的。
除了他,还有萧烨。
当年被称为长安公子的,是姬桁与萧烨,而非是他,他是姬桁年幼时候的温暖,更是萧烨年幼时候的救赎,但萧烨与姬桁两人,却更是从战场之上拼杀过后,生死与共的兄弟。
如今,萧烨多年远在西北,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不能任由萧烨再这样失控下去。
他听说那些所谓的民谣,百信只知镇北王却不知皇帝何人。
那他这皇帝,又有何用?
他不能让萧烨再这样赢下去,就算西北要打,那个人也不能是萧烨。
看他又该怎么办?
萧泽几日未曾安然入眠,直到年底,西北却骤然传来了喜讯。
匈奴单于派使臣前往长安,自愿称臣,声称愿将草原上最尊贵的公主送往长安和亲。
使臣一到,朝野一震,这么多日盘旋在皇帝头顶的黑云,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惊喜的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
匈奴此举,乃大齐国威之盛,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不比北伐更让人痛快?
战战兢兢前往长安的使臣,在进入长安后,惊讶的发现,这里的皇帝完全不同于西北那个铁.血手腕的镇北王,他们虽为亲兄弟,却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游说,但皇帝对他表示了最大程度的欢迎。
使臣受宠若惊的同时,也骤然为本族儿女松了一口气。
若是先前皇帝没有反驳北伐的理由,如今理由便十足充分,而之前许多赞同“战”的朝臣,也逐渐动摇。
使臣表现的足够前辈,奉上的条件也还算可以接受,征讨西北也不过是为了让匈奴称臣,如今他们已经主动,又何必再废一兵一卒。
皇帝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了匈奴使臣,在宴会结束后,也对远在西北的镇北王发布了调令。
萧烨等了月余,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回复。
他的好皇兄以他上次受伤,身体欠佳为由,说自己不忍胞弟在外忍受寒苦,命他即日起回京述职,西北军务交由旁人处理。
皇帝在信中最后亲切的称呼萧烨的表字,又言若是走得快些,还能赶上今年过年。
萧烨站在凛冽的寒风中,风雪将发丝吹得凌乱,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聚在一起烤着火堆,若有若无的甜味时不时飘入鼻尖。
他一个人站在已经结了冰的冰河边,不知站了多久,入了镇北军还未及冠的小士兵欢欢喜喜的跑过来,高呼一声“王爷”,憨憨的递给他一块热腾腾的烤红薯。
萧烨盯着那块烤红薯,记忆陡然间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也是一样的寒冬,也是香甜烫手的烤红薯。
小兵拿着红薯,冻得手有些僵,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了惧意,他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下一刻,只听萧烨大笑一声,在小孩的脑袋上拍了一记,大步朝着火堆走去。
记忆过去了太久,他有些不记得了。
但今日与将士们亲手烤的红薯。
却依旧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