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说了句什么,随后那些伏在他脚边的兽人们便一同仰天狂吼起来,整个天地都仿佛跟着那些吼声震颤起来。
然后一部分兽人有序地四散而去,显然是去搜寻那漏网的小弟的踪迹。
华沂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往远离部落的方向跑去。
他得活着——阿爹阿妈和哥哥们全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华沂没命地跑起来,只剩下他了,他得记着这一切,替他们所有人活着,讨回这一切。
这少年天生温和敦厚,甚至有些妇人之仁,总是忧别人之忧,与一向崇尚野蛮和力量的北方兽人部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他一直觉得那些流血和争斗都是毫无意义的,旁人给的嘲笑与挑衅,他总是能最大限度的容忍。
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把日子过好,一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难道不好么?
然而此时他终于明白,原来世上这样想的,只有他一个人。可已经晚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华沂终于就此走上了他漫长的逃亡之路。
第九章杀人
木匠刚刚让长安劈了一下午的柴,美其名曰教他用锯子,可劈柴都是拿斧头的,斧子和锯子有个狗屁的关系?长安再傻也知道木匠这是用他做白工,他嘴上没说什么,把木匠让劈的柴都劈了,磨了一手大血泡。
木匠脾气很不好,只有每次从哲言那里回来的时候,会有那么一时片刻,对长安的态度稍微软化一点。木匠还有一个斜眼女人做老婆,也许是她天生眼斜的缘故,长安总是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好几次他都看见木匠老婆在后面对着他冷笑。
虽然木匠什么都没教给他,但长安也不大着急,他本来就对木工没什么兴趣——锯子和凿子,能让他好好地、安安稳稳地活着么?
每次想到这里,长安又总会苦恼起来,他几次三番想和哲言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可是真见了哲言,又说不出口。
在哲言看来,木匠恐怕是世界上第一等高贵的人,长安总觉得,每次哲言早晨送他出门的时候,那眼神里都满怀虔诚,好像他不是去学木工,而是去成仙了!
当天晚上,长安没敢立刻回家,怕哲言看见他的手大惊小怪,他自己偷偷绕到了木屋后面的小河边上,揪下一棵刺头草的草茎——这东西晒干了,是人们平时拿来修屋顶的,非常坚韧,旁边有毛刺,稍不注意,就能把人刮出一条口子。
这小孩坐在河边,把草茎洗干净了,一声不响地用刺头把手上的血泡一个个都给挑了。
疼是疼,可长安惯常三灾九病的,也习惯了,他觉得可以忍受。
挑完了血泡,长安把手放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了一会,火辣辣的感觉淡下去不少,消肿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等他处理好自己的小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长安这才站了起来,才准备回家,却发现哲言偷偷摸摸地从家里的后门出来了。
长安仍然没怎么长个子,人在河边大石头后面,被遮了个严实,别人很难发现他。他不知怎么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动。就站在那里,看着哲言的脸色像个鬼一样难看,白得发青,只有咳嗽的时候,会泛起不详的殷红。
哲言抱着一卷草叶,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布条,把这些东西一起放火烧了。
长安身上没一个零件是好的,唯独眼神不错,他清楚地看见,那些草叶和布条间沾着血迹。
大概是被烟给呛到了,哲言突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他整个人伏在地上,就像一个瘦骨嶙峋的幽灵,略微显得干枯的头发垂下来挡住脸,黄昏下分外可怜。
咳嗽的时候,细细的血就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哲言咳得脸红脖子粗,连眼泪也下来了,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慢慢燃起的火光,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详的死气,表情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心。
长安没敢动,他突然无师自通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哲言是要死了吧?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死”,但是以前部落里的一个老猎人出去打猎的时候,叫狼咬断了一条腿,他年纪太大了,儿子们早嫌他是个累赘,也没人管他,很快就死去了。
长安看着他被人从帐篷里抬出来,脸上生长着古怪的斑,头发脱落了不少,双目大睁,却浑浊得吓人,蛆虫在他的身体上爬来爬去,浑身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长安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死了,不能再活了。
他由此不知为什么,对死亡有种执拗的恐惧,尤其长安依然清楚得记得,他小的时候,那些人是怎样说他活不长的。
长安想得没错,哲言的确快要死了,他终于没有能熬过那年的冬天。
那个冬天冷得特别,好像不管生了多少的火,也依然寒冷得能把人的血也冻成冰。外面人心惶惶,都在说山那边的雪狼部落里头出了大事,首领的一个亚兽儿子突然六亲不认,不知怎么的,竟然宰了他的阿爹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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