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衡山郡百姓、从前的楚人来说,无论是王室公子、亦或者是豪强富户,都是同样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之所以会因为国家的破灭和王室之后被杀而心生感触,无非是觉得物伤其类。
可归根结底,物伤其类这种情绪毕竟只是虚无精神所带来的副作用,比起真真正正的减免赋税、乃至于即将分发到手的田亩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对于黔首而言,土地才是深植于血脉里的根啊!
熊家倒了,属于熊家的土地将被重新勘量,依据人丁数量分发于民,大秦固然吃到了最肥美的一块肉,但他们也能跟着喝汤,而且还是一口能惠及子孙后代的浓汤!
熊家倒的好,王孙死得其所!
什么,旧楚国造反分子贼心不死,煽动民心,意图起兵(杀回来)作乱(抢我们的地)?
不可原谅!
我要举报!!!
……
残酷的手段最能震撼人心,街口几乎堆成小山的、血淋淋的人头,向所有人证明了始皇帝剪除六国余孽的决心,而身披甲胄、手持刀戟的士卒们,让双眼充血、头脑发热的六国之后被迫冷静了下来,近乎悲哀的发现前方竟没有半条出路。
豪强被杀或被驱逐之后所空置出来的土地,是所有黔首都无法拒绝的丰厚好处,这一次,他们义无反顾的与故国划清界限,第一次坚定了自己大秦子民的身份。
有人主动出面向虎狼一般的秦人举报楚国王室、贵族之后何在,有人主动为秦军引路前去清缴本地豪强,还有人告发豪强心怀不轨,偷偷转移钱帛,不一而足。
衡山郡某位富商家中妾侍出首告发家主收容楚国王族之后,论血脉关系,那位王孙距离王室其实已经有些远了,但翻出族谱来看一看,的确是王室之后无疑。
她是黔首之女,出身微贱,只是因为容貌出色,被那豪强夺去成了小妾。
对待大秦治下的顺民,李信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和蔼的微笑,冲那女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带着尤是稚童的儿子登上马车,转过头去,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屠杀令。
同样的事情不间断的在六国故土发生着。
无数隐匿在民间的六国王室之后乃至于贵族后人被发现、检举,与此同时,地方豪强在暴力机器的作用下被连根拔起,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帛同被控制住惶惶不可终日的豪强们一起,源源不断的被送入咸阳。
主持此事的带队将领皆是出身秦国宗室,又或者是秦国军武勋贵之后,同行士兵拣选自中尉军,附从士卒同样出身秦地,这样一支队伍,既不可能对六国豪强心怀慈悲,也不可能用自己的政治生涯冒险,同始皇帝背道而驰。
这是一场具有强烈毁灭性、绝无失败可能的单方面屠杀。
……
琅琊郡,曾经的齐国故土。
“斩!”
伴随着一声断喝,行刑士卒手起刀落,鲜血喷溅,人头咕噜噜滚出去很远。
死的人名叫田儋,是齐国国君田氏的族人。
皇帝下令清缴天下豪强,尽除六国之后时,有的人选择了东躲西藏、仓皇逃窜,也有人奋起还击、起兵兴师。
不同于那些隐姓埋名的六国后人,田氏在齐地本就是大家,田儋一系亦是实力强盛,田儋身为家主,得知皇帝那道诏令的内容之后,便知道退无可退,旋即联合几名堂弟与亲族起事,很快便纠结了一支过万人的队伍,声威赫赫。
然而正如同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同样碰不过石头,前世田儋尚且败在统率着一支由刑徒组成的部队章邯手中,今生对上严阵以待的大秦精锐,又岂有取胜的可能?
田儋被秦军生擒,连同家小与客卿们一道共赴黄泉。
现在的琅琊郡、从前的齐国故土距离咸阳甚远,距离韩国同样不算近,然而在秦吏们的有意推动之下,来自故韩之地的风声终究还是吹到了从前的齐国国都临淄。
“听说韩国那边在处置了各处豪强之后,清点他们名下的田亩和耕牛,按照丁口分给当地的百姓了!”
“不知道齐国是不是也是这样——田家人都快把齐国一半的地给占完了!”
“什么韩国齐国,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都是秦国的百姓——所以说是不是也会给我们分地啊?!”
“田氏谋逆,心怀不轨,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一片附和声中夹杂着难掩的兴奋与雀跃,种种目光扫过街头未曾干涸的血迹时并无半分惊惧,反倒充斥着浓郁的跃跃欲试和希冀。
他们看到的不是流血和死人,而是大片大片即将到手的、打上自家烙印的土地。
祖辈传来的经验和镌刻在基因里的记忆告诉他们,土地,就是一切。
还有人夹杂在人群里,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蚊讷般道:“秦人倒真是打的好主意,用齐人的土地收买齐人。”
他语气中夹杂着鄙薄与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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