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病了,而是脸上有伤,羞于见人!”
张女官面『露』惊『色』,再见她神情,更知道此中另有内情,登时便肃穆了面孔,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女官恨恨道:“驸马无礼,竟赎回去一个青楼女子做妾,还将帝姬的首饰赠与那青楼女子佩戴,帝姬大为恼怒,与驸马争辩,那厮胆大包天,竟敢对帝姬动手!帝姬被打伤了脸,羞于出门,又不想传将出去成了东京笑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推辞掉今日宫宴,自己在家中养伤!”
张女官听得怒从心起,既恼恨驸马狂妄悖逆,又怜悯帝姬年幼失母,北上受苦,好容易回到东京,又遇人不淑。
此外,又有些怒其不争:“帝姬当真糊涂,贵妃早逝,她还有兄嫂在,进宫来告他一状,官家不扒了驸马的皮才怪!”
这话说完,她自己便先一步苦笑出声:“不怪帝姬,是我太过想当然了。”
为何这样说?
因为本朝的公主跟前朝的公主压根没得比。
汉唐的公主有多剽悍?
只消摆出来那一个个封号便足够说明一切了。
鲁元公主、馆陶公主、平阳公主、太平公主,哪一个生前不是号令风云,跺跺脚政坛都要抖三抖?
养养男宠什么的都是小事,这可都是真真切切影响过天下政局的女人!
可本朝呢?
打从太/祖皇帝起,公主们一个比一个老实,一个赛一个的温柔恭谦让,文臣们那张嘴也有两副面孔,将那些个温柔贤淑、忍让谦顺的公主夸成了花儿,转头又将那些个『性』情与他们心目中端庄贤淑相差甚远的公主们喷成了筛子。
只是被夸奖就一定好么?
史书记载的谦顺贤淑,却要公主们用一生的容忍来交换!
看看宋朝都出了些什么驸马吧,苛待公主、生病之后被子上全是虱子的,跟公主『乳』母通/『奸』的,花天酒地当着公主的面跟小妾『乱』搞的,还有把公主活生生磋磨死的……
知道的这是公主和驸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封建女『性』道德模范和男『性』人渣比拼大赛呢!
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摆着,惠福帝姬生母又早逝,再加上外家无人撑腰,即便是受了委屈,又能怎么样呢?
她甚至于都不敢奢想兄嫂会为她出气撑腰。
这也是驸马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前朝的公主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凭什么受不了?
那小女官恼火不已,气的都要哭了:“张姐姐,你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有多过分,明明是他夺了帝姬的嫁妆去妆扮那青楼女子,帝姬生气前去质问,他却说,却说……”
张女官面沉如水:“说什么?”
那女官气极大哭:“说帝姬也是金人糟蹋过的帝姬,不比青楼女子尊贵多少,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
张女官听到此处,但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饶是她向来颇有涵养,此时也不禁怒骂出声:“这个畜生!男人守不住城,叫女人被糟践了,他不以为耻也就罢了,竟还拿出来说嘴?!帝姬与他的婚事是徽宗皇帝在时定下的,金人劫掠二圣北上时他也在,怎么不见他壮烈殉国,斩杀金人?现下欺负弱质女子时,倒很有几分胆量!”
她心下恨极,生生将嘴唇咬破了,看那小女官哭的满脸是泪,又取出帕子帮她擦了:“哭什么?现下宫宴未散,帝姬们都还在,我贸然入内去说这些,倒惹得帝姬们伤心。你放心,等宫宴散了,我立时便去求皇后娘娘做主,即便是在她面前把她磕破,也一定求她为帝姬主持公道!”
那小女官含泪点头,张女官又叮嘱她几句,整理过形容之后,方才重新到殿中去侍奉。
孟太后与郑太后上了年纪,午后都有些困乏,魏皇后体贴的令人送她们回去,帝姬们也纷纷离宫出府。
张女官还没来得及把惠福帝姬之事说出来,魏皇后便先一步问了出来:“我见你出去之后一直心不在焉,可是珠珠有什么不好?却也不太像,真要是病的重了,你早就该开口了,何必等到现在?”
李世民转头看了眼,便见张女官嘴唇都咬破了,料想惠福帝姬处必然是出了事,当即便正『色』道:“究竟是怎么了?你一五一十的讲。”
张女官便“扑通”一声跪下,将那女官所说之事复述给帝后二人听,末了,又含怒道:“驸马如此无礼,不仅仅是在欺辱公主,更是在侮辱皇家,如此悖逆无道之人,岂可轻纵?!”
魏皇后是女人,此前又有惠福帝姬有交,本就怜惜这个可怜的姑娘,再听说驸马如此欺凌于她,当下怒从心起,面『色』阴沉。
至于李世民么……
他的乖儿子李治前世也曾经面对过类似的局面。
同母出的小妹妹新城公主第二段婚姻开始不久,便传出与驸马不睦的传闻,没过多久便去世,令有司审问驸马,驸马不能对。
李治惊怒之下,当即下令处死驸马,流放其族。
至于后来李治发现误会了驸马,又将其与妹妹合葬,乃至于新城公主抑郁而死兴许是为了前夫,李治或许是心中愧疚故而才迁怒于驸马,这就与本话题无关了。
李治跟李世民比起来,那真是小绵羊跟老虎的区别,这样一个君王在听说妹妹受了委屈都能杀驸马流放其族,换成李世民会怎么干?
这时候听张女官将事情原委讲了,李世民满头都是“???”,怔楞半晌后,不解道:“驸马疯了是吗?人间不值得他停留了?”
魏皇后:“……”
张女官:“……”
朱元璋慌忙道:“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锅!只跟你说过大怂有多丢人,完颜构有多无耻,从没跟你说过宋朝的公主究竟是什么地位!”
他赶忙给李世民科普:“在宋朝,公主被驸马苛待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世民:“!!!!”
开头即暴击!
李世民难以置信道:“皇帝们都不管的吗?!”
朕的女儿是不少,有些个的确不怎么得宠,可就算再怎么不得宠,驸马敢杀朕的女儿,那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刘彻也惊了:“不会吧?这不是高祖经历的脑残世界发生的事儿吗,现实里真有驸马敢杀公主?!”
嬴政也皱眉道:“真的假的?”
“嗨,”朱元璋一副你们少见多怪的样子,说:“皇帝们要么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仁君,有的是宗室过继之子,哪有闲心管这些事啊。”
李世民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就能容忍驸马杀自己女儿?你跟天王老子共治天下也不行啊!还有宗室过继之子,大家都是姓赵的,谁亲谁疏不明白?!”
嬴政默默道:“艺术果真来自于现实。”
其余皇帝们:“……”
朱元璋继续道:“在宋朝,还发生过驸马与公主『乳』母私通的事情。”
李世民:“呕!”
其余皇帝们:“呕!”
“认真的吗?!”
李世民惊诧道:“跟公主的『乳』母私通——真就是没羞没臊,不要脸了是吗?!”
刘彻语气阴森:“后来呢,驸马死了吗?!”
高祖跟嬴政不约而同的往前伸了伸耳朵。
“没有,”朱元璋道:“公主贤淑,帮他们求情,事情不了了之了。”
李世民:“……”
其余皇帝们:“……”
刘彻气笑了:“公主还是不够贤淑,太过小肚鸡肠,就应该叫驸马纳『乳』母为妾,二人共侍一夫,娥皇女英,姐妹相称,方才不负自幼相识之情啊。”
李世民:“……”
其余皇帝们:“……”
多笋呐彘儿。
朱元璋又道:“在宋朝,还有更极品的驸马在后边,公主卧病,驸马侍疾,嗯,与婢『奸』于主旁。”
李世民:“……”
其余皇帝们:“……”
李世民怀疑人生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嬴政嘴角抽动一下,犹豫着道:“不,不能吧!”
刘彻皱眉道:“这踏马就太过分了吧!”
朱元璋笑了笑,没说话。
李世民代入到自己身上一想,宝贝女儿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难受的要死,驸马那个狗崽子却堂而皇之的在女儿病床前跟小妾鬼混——我的妈代入感太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杀人了!
魏皇后跟张女官见官家久久不语,不禁面有忧『色』,唯恐他想和稀泥,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训斥几句就将这一页翻过去了。
却没想到李世民回过神来之后二话没说,抄起腰刀,杀气腾腾的走出去了。
魏皇后吓了一跳,赶忙追了上去:“官家?”
李世民回过头去看她,和颜悦『色』道:“你且回去午睡片刻,朕去杀条狗,马上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