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西哥北部的一家婚纱店里,一尊栩栩如生的人体模特站立在橱窗前:她是那么真切,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闪闪发光的眼睛中闪现着奇异古怪的笑容。很多人都被这个模特吸引,成帮地堆在窗外窃窃私语着,似乎要揭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娃新娘’之谜”
1930年的奇瓦瓦城,刚刚过完圣诞节不久,节日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散尽,街上店铺的橱窗上还张贴着各种节日装饰品和戴帽子的红鼻子圣诞老人。什么地方一定是有人在跳萨巴特奥舞蹈,伴着欢快的利雅奇音乐。人们似乎还都舍不得让日子这么快又回到枯燥的日常生活里去。
19岁的帕斯卡拉趴在自家店铺的大橱窗前向外看,她用一只手支撑着美丽的鹅蛋脸,另一只手无聊的摆弄着裙摆上的摺。这家婚纱店从帕斯卡拉记事起,好象就一直在这儿了。帕斯卡拉的父亲是当地一位受人尊敬的摄影师,城里不少新人的婚礼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可有人说,父亲是欧印混血儿,以前当过兵,在战乱中杀过很多人,后来从遥远的尤卡坦半岛来到奇瓦瓦城,跟母亲结了婚,从岳父那里继承了这家店。帕斯卡拉眼里的父亲是严肃的,他在家很少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在暗房里。以至于帕斯卡拉偶尔回忆起小时候坐在父亲膝头玩耍的情景,总象是在做梦。
宝贝儿,别挨着橱窗太近,小心着凉。是母亲的声音。这个40岁的妇人有着和帕斯卡拉极其相似的面容,也有一张饱满的鹅蛋脸和象湖水一般的蓝眼睛,只是略微胖些,肤色似乎也更白一些。她正站在二楼的转角楼梯口向帕斯卡拉招手,唤她上去。帕斯卡拉听话的站起身来,向她母亲走去。
店里仅有的两个店员已经放了假,还没来上班,这幢三层的小楼里只有帕斯卡拉一家三口和一个做饭的女佣人。父亲还在暗房里工作,饭桌上只有母女两人。大家也都习惯了,并不去催他。最近,父亲在暗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圣诞节后帕斯卡拉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不过,她一向有些害怕父亲,特别是父亲知道耶妥夫的事之后,所以用不着跟父亲碰面倒是正合她意。
想到耶妥夫,帕斯卡拉心里泛起一阵热浪,脸蛋儿也红了。他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人们都这么说。他第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帕斯卡拉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开。可他并没有看见她,他匆匆地从橱窗外走过去了。帕斯卡拉的心狂跳了一阵,却没有勇气追出去。没想到的是,不久,耶妥夫就到店里来了。他是来找父亲的,他们需要摄影师去学校为他们的一个两国学生的友好联谊活动拍几张象样的照片,以便在晚报上用。要知道,父亲在当地可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呢。
原来,他是俄国人,公派来这里留学的实习生。后来,帕斯卡拉慢慢了解到,他在国内已经是受到器重的政府储备力量了,只是国内各种团体利益纷争太甚,上司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派他来这里学习两年。帕斯卡拉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要每天看见耶妥夫就很开心了。
耶妥夫对这个美丽纯情的姑娘也动了心,他有时候看着她洁净的如明月般的脸,觉得世间的那些熙攘纷争都是多么可笑,只在眼前这双盛满水的碧蓝的眼睛里,他就已经找到了全部的幸福。
沉浸在爱情里的帕斯卡拉和耶妥夫丝毫没有察觉危机的来临。政府有时候也象孩子般,翻脸无情。墨苏建交6年后的1930年,到处都在传着两国政府已经闹僵了,为了各种利益,可能又将陷入从前的局面。
安静的吃过饭,女佣在厨房忙碌着,发出些清脆的声响。母亲进房去了,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父亲还没上来,看来今天工作很多啊,他在地下室似乎呆了很久了。
帕斯卡拉有些担心耶妥夫,他圣诞节前就突然被紧急招回国了,临走的时候,他们在一家咖啡馆碰了面,他信誓旦旦的说,过完节就回来,等我。节日已经过完了,可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帕斯卡拉悄悄的下了楼,独自往外走,经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路边出现了一棵枝叶茂盛的柏树,现在,上面还缠绕着一些节日的彩灯,帕斯卡拉停下来,摸了摸伸到人行道上的枝干。那天,耶妥夫从图书馆送她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吻了她。帕斯卡拉想起他高挺的鼻梁和柔软的嘴唇,不禁笑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好象那上面还留有他的气息
回到店里的时候,母亲已经起床了,她正在给几个婚纱模特换衣服。都是今年刚刚到的新款婚纱,帕斯卡拉特别喜欢其中一款长袖的,洁白的泡泡袖,紧束的腰身,长长的设计独特的下摆穿上它一定像公主一样漂亮。帕斯卡拉幻想耶妥夫看到她的样子,他一定会睁大了眼睛,惊喜的抱起她转上几个圈。
宝贝儿,来,帮帮我。母亲把长长的下摆交到帕斯卡拉的手里。托着它,别弄脏了。这东西可真够长的。
帕斯卡拉看母亲忙碌着,她还是那么年轻,好象帕斯卡拉慢慢长大的这些年她一点也不曾老去,只是更丰满了,却也更加美貌了。来店里的人们都在夸女主人的美丽,连帕斯卡拉也被母亲的光辉掩盖了,只是最近才开始有人说,店主的女儿似乎要比女主人更漂亮呢。母亲听着这些议论,只是微笑着看着女儿,象所有母亲看自己的女儿一样。
好不容易给模特穿上了衣服,母亲有些累了,她拉着帕斯卡拉到沙发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帕斯卡拉的脸蛋儿,说,你太象我年轻的时候了,宝贝儿,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父亲。
帕斯卡拉笑了,不像父亲未必不是件好事。父亲长的可不好看,脸上还有道疤,虽然不太明显,可帕斯卡拉小时候却总是不肯亲他的脸。帕斯卡拉也很奇怪,母亲怎么会嫁给父亲。帕斯卡拉撒娇似的偎到母亲怀里,用头发蹭着母亲的下巴,问,您怎么就嫁给父亲了呢?
母亲抚摩帕斯卡拉头发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她的身体似乎也僵硬了许多,帕斯卡拉抬起头,看见母亲正盯着窗外,眼神里有种冷冷的东西。帕斯卡拉顺着母亲的目光向外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帕斯卡拉有些害怕,她轻轻摇晃着母亲的手臂,小声问,母亲,我惹您生气了吗?母亲回过神来了,勉强笑了笑,就说头疼,要上楼休息去了。
帕斯卡拉看着母亲慢慢的朝楼上走,觉得她还是显出些老态了。这些年,只要帕斯卡拉问到父母的婚事,母亲总是说头疼避开了。帕斯卡拉也习惯了,想必并不是母亲自己乐意嫁给父亲的吧。
节日的气氛渐渐散了,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婚纱店里的生意也出奇的好,父亲总是在暗房里没日没夜的忙,饭也总是让人送到暗房门口。偶尔母亲也会下去帮忙,一呆就是整个下午。帕斯卡拉一直没有见过父亲了,只有一次,店里来了一位要找母亲亲自接待的熟客,帕斯卡拉到地下室去叫母亲,母亲出来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暗房的门,帕斯卡拉从门缝里看见父亲的背影,他似乎正趴在操作台前忙碌。
没有耶妥夫的日子似乎过的特别慢,帕斯卡拉常常趴在橱窗前看着街道的尽头出神,有时候母亲叫她也没听见。街道两旁木花盆里的霍香蓟有几株开了花,瘦弱的白色花朵,被风吹的直点头。母亲站在楼梯上有些担忧的看着帕斯卡拉,这个可怜的姑娘
3月的一天,一位陪未婚妻来店里选婚纱的先生说,墨西哥跟苏联真的是要断交了,这次看来关系已经非常恶劣了。母亲下意识的看了看帕斯卡拉,她正在橱窗外给一盆月季浇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那孩子显然是瘦了很多,脸庞勿自小下去一圈,更显出一双碧蓝的大眼睛,总是水汪汪的,象是饱含了忧伤,让人不忍注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可怕,那些可怜的为了爱情而生的女人们,这儿是没有她们生存的土壤的。
我可怜的宝贝儿,也许我真不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帕斯卡拉进来了,母亲赶紧迎上去接下水壶。帕斯卡拉对母亲笑了笑,神思恍惚地上楼去了。母亲无能为力的看着帕斯卡拉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那个叫做耶妥夫的年轻人恐怕是把帕斯卡拉忘了吧,快四个月了,这对于正处在热恋中的人们来说,是够长的了。
耶妥夫,耶妥夫母亲想起十九年前,那时候,这片店铺还只有一层呢二十岁的她也是在这里遇到了来讨水喝的他,他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就像耶妥夫一样,所不同的是,他是墨西哥人,最年轻的军官,从墨西哥城被派来这里。他们无法避免的相爱了。战争毁掉了一切,却成全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
母亲被那些美好的回忆烧红了脸颊,可那火焰瞬间就熄灭了。他要被派往别的地方了,听到这个消息,她除了哭泣,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们约定,一定要回来在这间婚纱店相聚。她开始守在橱窗前,听路过的脚步声,让自己美丽的脸蛋一天天憔悴下去。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等下去了,直到她发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也遮掩不住。她的尊严的父亲发誓要杀了她,这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他在橱窗外注意她很久了,他说,他愿意娶她。于是,一场婚礼代替了一场悲剧。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什么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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