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于是连忙齐声谢过太上皇,饮尽杯中酒。
又由六部之首,吏部王直尚书为领头人,一齐对太上皇送上来年美好祝愿:“臣等恭祝上皇顺心遂意,修道大成!”
果然,上皇很满意,也饮了群臣敬贺的这一杯。
然后和悦道:“当然,朕修行日深今后看诸卿就更清楚了,若有仙缘者,自该随朕做个仙童才是。”
朝臣们:……
已经被选中的仙童李贤:……
**
这一日文武百官(除了李贤)离开西苑的时候,天上飘起了晶莹的雪花,再看路上来往的宫人托着的器物,都是红艳艳的——虽然早进了腊月,脑子里知道要过年了,但直到今日一宴过后,朝臣们方有种旧年已过,新岁将至的心情。
回想这过去的正统十四年:漫长,太漫长了!
这是场大雪,群臣们披着大氅行走在纷乱雪花中,从西苑东望过去,紫禁城和这片天地,也像是被装在了大雪中。
于谦望着此景,不由想到了案上的玻璃雪花球。
亲近的同僚见他略驻足出神,关心道:“今日廷益喝的似乎多了些,无妨吧?”
其实今日喝的多了些的官员也不少,主要是……压惊。
比如因身份贵重坐的离上皇和皇帝最近的英国公,显然喝到了一定程度,连狮子耳套都摘掉了,就这样龙行虎步踩着雪走远了。
于谦含笑摇摇头。
他不是压惊,他是——喜悦。
无法与人言说分享的喜悦。
如果说,‘太上皇’退位前的单独召见,说起的所谓漫长‘梦境’,让于谦猜到了六七成真相,那么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对这件事的认知,就像是被摇晃过后的雪花球——雪花终于渐渐落下,露出了清晰的完整的球内世界。
尤其是在前两日,女儿拿了一份保密文书来让他签。然后才格外欢喜雀跃的告诉他:或许能通过给人种痘而防天花瘟疫!而她们已经找到了顶好的女医。
不曾亲身经历过瘟疫,不曾见过尸殍遍地的人,很难体会于谦那一刻心中的惊动狂喜。
他外放十九年历经各地,自然曾见过天灾人祸瘟疫横行。
若是能……若是能!
于谦感觉到被扯了扯袖子,转头就撞上璚英灿亮的眼睛,而她说了四个字就止住:“爹爹,上皇……”
他轻轻点点头,而璚英笑了。
于谦曾嘱咐过掌着书坊的女儿,对太上皇所有的异样,不要点破,更不要与外人去说。
从此,父女二人心照不宣。
而今日,太上皇的盛装,旁人觉得伤眼,但于谦细细打量过:上皇随手撩裙摆时那种怡悦自然神色,眼神落在手上亮晶晶宝石戒指时会欣赏一会儿的笑意,随手抱起小猫抚摸的样子……
太像了。
原来,也是个璚英一般的女孩子啊。
于是他在宴上多饮了几杯。
那种无法分享的喜悦,就像,多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一般。
于谦这般想着,又见身旁户部尚书王佐加快了脚步从自己身边经过——因侍郎金濂正在追着他叭叭叭:“尚书大人等等下官!是,明年是景泰元年,陛下当多下恩旨,但国库里的银子不会感戴陛下恩典就自己下崽儿啊……”
其余人下意识给两人让开路,见两位财政大佬一前一后消失在鹅毛大雪中。
于谦笑意越发加深:瑞雪兆丰年,来年会是个好年景。
他转头回望了一眼西苑。
他能明白为何里面的孩子与他强调自己是大明朱家的皇帝:是为了宽慰他这个大明臣子忠君之心吧。
然他这一生,所践之圣贤道理从未变过:‘社稷百姓为重,君为轻。’
想到或许不用几年,天下百姓就能通过种痘而逃避天花的死亡阴影——这才是最要紧的。
于谦想起了奉先殿内的诸位先帝神位。
若神魂有知,应也做如是想。
**
商辂是在景泰元年的二月初归朝,带回来了一些瓦剌太师也先和大汗脱脱不花的重要消息。
姜离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正在西苑牛园检阅李贤养的牛。
而李贤……已经快要崩溃了:起初,上皇选中他,说是让他来编书。
这件事他不怕,甚至很擅长。
只是李贤已经打定主意要藏拙!万一他编的仙书太好了,太上皇更看重他,让他从临时仙童彻底转正,以后只留在西苑可怎么好!
但没想到上岗第一天,被小宦官带去了牛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