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无声,落针可闻。
周老大把玻璃摔到地上,骂道:“那三个人去外地那么多年,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哼,就是不死,敢回来我也叫他脱三层皮!”
在一边帮他们倒酒的两个小弟,不过才二十来岁的样子,看周家六兄弟都是那种又惧又恨的表情,奇怪问道:“老大,那三个小子是谁啊?”
“哼,倒你们的酒,不要乱问!”
忽然,很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周老二笑道:“哪个孙子又讨老婆,也不给兄弟献几个红包,小陈子,你去看看,等下让新娘下来敬个酒。”
周老大仔细一听,隐隐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连忙说:“不对,这是死人鼓的节奏,有谁家这几天死了人?”
周老三放下酒杯:“不就齐老头死了么。咱们镇子就那么大点,放个屁全城都能知道,咦,谁替他送葬?难道是齐可欣回来了?”
众人说话间,锣鼓声越来越近。
小陈脚步有些踉跄,找开小铁门向外一张,倒抽一口凉气,喊声都走调得厉害“老大,不得了了,好多车啊!”“别大惊小怪的,丢人。”周家六兄弟好奇心起,跟着走出门外,接着他们看到毕生难以忘记的场景。
周家门外的这条路叫做大东道,是老东镇子的主干道。临门外商业街长两公里,宽可以并排通六辆卡车,两边集中了镇子里一半以上的商铺,周家六兄弟每当手里缺钱,找上装修看起来豪华一点的商店转悠几圈,钱就这么来了。
这时的大东道从他家门口一直到尽头,一眼望不到边,并行两列整齐地黑色轿车队伍,估摸一算,起码有一两千辆,缓缓而行。
车队最前头是三十二人分别抬着一口青铜棺材,棺材长两米,宽将近一米,重约一吨以上,两侧有繁复难言的镏金花纹,前头一个用银镶上去的“寿”字。
光是这口棺材就价值估计就得上百万了,里面得躺什么人物?
两边各有八个青年男女,披麻带孝,搂着个箩筐,箩筐里装满纸钱,每走两步,探进去捞出一把随后就撒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飘得到处都是,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落到树枝上,飞进附近商店里,那些老板也不敢做声。
还有四个人架着一只直径两米的牛皮大鼓,鼓边用黑布包了,鼓手头系白布条,卖力敲击。旁边敲锣、打钹的不计其数,人人左手臂佩带黑纱。稍后一点,是九十九名和尚队伍诵超度经文,其中夹杂着鱼声,旁边还有几个神棍手拿圣经,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后面地轿车不时有一辆打开车窗,拖出一卷长长的鞭炮,劈里啪啦,炸着纸屑横飞,火光四射,屡屡浓烟。
所有的镇民全都从家里涌出来,争睹这千年难遇的奇观。纷纷交头接耳,胡乱猜测,光是青铜棺材就吓人的了,镇长周成收为自己准备的楠木棺材才不过两万块而已。
看看这架势,送葬队伍起码一万人不止,塞满整条大东道,连街头游荡的野狗也停止争食,商店老板奔出门外看了片刻便互相询问打听。
忽然,送葬前方的队伍让开一条道来,张可欣披麻带孝,手里捧着齐老头的遗像走到棺材前面,身后有个戴墨镜的男人为她撑着一把黑伞,伞沿压得很低,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在他身后半步位置,还跟着两个面带墨镜、身着黑色西装的高瘦男子,他们一人手里提溜着一柄大约半米长的杀猪尖刀,锋利的刀芒折射阳光,晃得周围看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周家大门前七八个人呆若木鸡。周老大脖子上、手臂上突然跳出一颗颗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果真是他们回来了!那个那个是汪学武,另外一个是魏强,那站在最前面打伞的应该就是孟岩了!”
“汪学武,魏强,孟岩他们是谁?”小陈的声调有点抖。
“三人帮!”
周老二的腿突然哆嗦得厉害。
“三人帮回来了!”
这句话像暴风似的短短两分钟内卷过小镇,再无任何人交谈说话“咣咣三人帮”这个名字炸响在每个三十岁以上的人的心间。
夕阳殷红似红,缓缓坠落于地平线下。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送葬的队伍停住了,就在周家大院前二十米处,青铜棺材正对着他家的大门口,这是极不吉利的事情,撑雨伞的男人静静抬起半只手,仿佛事先约好似的,所有的鞭炮、锣鼓、喇叭、诵经、引擎声全都骤然停止,被高分贝噪音吵得快要崩溃的众人耳朵还在嗡鸣,老东镇子镇呈现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网xsjs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