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

的香随风而至，算得上是荒野里的新娘。堪称新郎的，应该是桐子树，那阔大的叶子，绿亮亮的，是小伙子结实的胸膛。

    荒野的智者，是年长的岩石。岩石风化成土，滋养了草和树。每一处横断面，都像是一页页大书。我肃立在书前，读沧海桑田厚重的历史。

    荒草之中，稀落着逝者的坟墓。清明已过，有的坟墓已经垒过，还有祭奠的痕迹。每当我走过的时候，我的脚步都很轻，生怕惊扰了地下的人。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尽管阴风惨惨，可我并不害怕。一个人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三更鬼敲门。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人迹罕至的地方，难免会成为草的乐园。草一多，地就荒凉起来。地一荒凉，阳光不至，阴风低回，恶虫遍地，鬼怪出没——这情形不是想象出来的，荒野就是这样的。一般人都不会去，也不敢去，但每个人最终都会去的，迟早而已。

    读旧书，记得两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感觉上说的是一种荒凉的景象。在生命出现以前，地球一片荒凉；在植物爬上岸之前，陆地一片荒凉；在鱼长出脚之前，丛林一片荒凉；在猴子变成人之前，文明一片荒凉。自从有了人，文明就开始了。自从有了文明，人之所到之处，就不再荒凉“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都是青青的野草。”从此，人类的足迹遍布地球的上上下下，每个角落——

    天上，飞机像鸟儿一样飞翔；

    地上，车辆像甲虫一样横行；

    水里，轮船像鱼儿一样游弋；

    两极和地球第三极的珠峰，人类已一再征服；

    高空三千米的臭氧层，人类有办法戳它一个大窟窿；

    地下三千尺的矿物质，人类有办法钻破岩壳敲骨吸髓；

    在地球上折腾不足，就把鞋印留到月球上去，把触角伸到火星上去，乃至更远的天外

    人类因了聪明的大脑，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文明的成就。因此，我们有底气在自然面前得意地宣言：思想有多远，走得有多远；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于是，我们远离了荒野，远离了我们出发的地方。我们的脚步越走越远，我们的心越来越大，我们征服的欲望越来越强殊不知，我们最终的归宿，还是荒野，不过一捧黄土。

    荒野上也有人的足迹，走进荒野的并非只有我。尽管我没有遇到一个人，但我并不孤单。无数的生命环绕在我身边，飞虫和爬蚁，小草跟绿树，长风与山石哪一样都比我天长地久，哪一样都令人肃然起敬。

    我立于荒野之上，像一棵草，或是一棵树。我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风吹过，虫飞过，蝶舞过。黄荆树开着紫色的碎花。槐树的白花挂在青枝绿叶间。蒲公英圆圆的花朵笑脸一般。西天的斜阳把灵光从天外洒向荒野，荒野的静美仿若天堂。

    我向往这种美，但我只是这里匆匆的访客，我还是要回去的，回到我的现实，回到我的城市。生活还在继续，人世的责任还在继续，唯愿这种美在我心中永恒。

    2007-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