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热饭,然而是真诚的,善良的,温暖的。我们为人师表,处处仿佛有眼睛看着,不去帮助一下,无法向人民交代。
昨晚,我去亲母家看望妻儿时,大哥还没有回来。他到绵竹去了,买了一车的水和食品送去。哪知这一去,他被震动了,感动了。今天一早,他又走了,还把他的吊车开去了。
大哥与人合伙开了一家运输公司,他把他自己的车都开到了抗灾指挥部,听候政府的调用。他还动员了一些合作人,和他一起去当志愿者。灾区最需要的就是车,尤其是他们那种能起重的车。政府为他们的车提供油,他们就把车开到救灾现场,没日没夜地抢救生命!
也许是被大哥的行动感染了,大姐和妻也商量着为灾区人民做点事。下午,她们去了市政府,在那里的捐助点分别捐款200元和100元,大姐还捐了被子。
妻回来后,告诉我大哥还捐了2万元钱,那捐款的公示上,写着他的名字。
大哥没有读过什么书,在创业之前,过着非常艰苦的日子。他一直都还保持着买小菜讲价的习惯,在他们的公司里,也是出名的“抠”大姐没有工作,是一个纯粹的家庭主妇。妻子虽然上班,收入还比不上我。没有谁让他们这样做,他们是自己愿意这样做的。
我不一样。我受过多年教育。我有组织。我也有经验——我知道,我们的学校一定会组织捐款,我们的上级也一定会要求捐款。我得等着,等待命令。
按理,献爱心是不需要讲究艺术的。就像哥他们,就像那些街坊邻居,默默地去做,无需谁的驱使。
晚上大哥回来,愤愤地说:“龟儿子太胆大了,敢把政府加的油给老子放了,看老子咋个收拾这些个丑种。”大哥愤恨的是他的司机和合伙人,加了政府的油,没有尽力办事。
我真想像大哥一样,真性情一点,然而我不能。因此只有痛苦。
四
地震大大地破坏了人们的生活。没有家不说了,住不好不说了,单是吃饭,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好在还有学校。学校是个家,给了我们饭吃。
因为气停了,无法炒菜,就只好蒸。幸好学校还没有现代化都烧气的地步,还保留着烧煤的生活锅炉,从昨天开始以致于今天,都在吃种蒸汽食品。幸运的是,食堂的冰柜里还有排骨,聪明的师傅把排骨和土豆拌在一起,加上调料,和饭一起蒸,烂熟,老少咸宜。
早上蒸稀饭蒸镘头,中午蒸干饭蒸土豆,晚上继续中午的吃法。一顿很香,两顿可以,第三顿忍受着不幸的是,食品有限,不能放量地吃,从今天中午起,学校要求排队打饭,定量供应。大家普遍感到吃不好。平时我们吃饭,好菜惯了,菜吃得多,一个个饭量都小,现在,乾坤颠倒,饭放开吃,菜就一勺子,只两口,碗里就全是白饭了。菜既不可口,量又少,且食堂还说只收成本——成本大约要10块钱一天。由于是学校提供的伙食,尽管大家心里一边有气,一边嘀咕,吃饭的人还是有增无减。到了中午,大约已经有了100人。
晚饭时,大家终于忍不住了。老师们大多没有吃剩饭的习惯,这食堂把我们当学生待,为了节约成本,老是把中午的饭菜多蒸些,剩到晚上蒸热就吃。昨天我们已经忍受过了,今天还是如此!而且,那排骨只见骨头不见肉,我们使劲地啃,只能啃出肉味,却吃不到肉。再而且,天天都是蒸得稀烂的土豆茄子大杂烩,不要说吃,看着就恶心,若不是灾难时期,恐怕大家早就反了。忍受了两天48小时,意见烈度达到了11,若再不释放能量,马上就要发生8级地震。学校当即开会,决定从明天起,把大家从吃大锅饭的痛苦中解放出来,大伙儿自己开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大家举双手赞成。
最后的晚餐,没有在烛光下。太阳已经落山,余辉映红了晚霞。
我混在人群中埋头扒饭,刚吃到一半,被酒友发现,周老师大喊快过来喝酒。他们几个人在体育室前面的皮叶树下喝啤酒。有卤菜,还有大肉。不知是谁从哪里弄了一块肉,煮熟,切成大块大块的,用调料凉拌,很水浒的样子。由于资源有限,我只饮了一瓶酒,吃到两块肉,但也像报了仇似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傍晚,电来了,学校里一片光明。打开所有的路灯,把学校照得像过节似的。几天来的阴云,随着电的到来,驱散了。晚霞中,人们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
五
晚上仍然值班,仍然值2:00~4:00这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只是苦了杨老师。他白天要回家“双抢”晚上还要来值班。值班是自愿的,没有谁强求。但是他来了,和我们一样,爱着我们的学校。
因为爱着,所以为她付出,无怨无悔。
校园的深夜,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路灯在工作。花也是,玫瑰、茉莉、玉兰、一串红、金叶女贞,忠诚地开放着,并不在乎有没有阳光的欣赏,蜂蝶的眷顾。
雪亮的手电光扫视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公寓前,有淡淡的花香穿透夜色问候我们,我们一看,是一丛丛女贞碎碎地开着花,含着笑。花的下面,还有歇息的小粉蝶,抱着花朵,合着双翅,像是花瓣。白天,它们无忧无虑地玩耍,就像可爱的孩子们——哎!地震了,孩子们离开了校园,平静的生活破碎了
别去打扰它们,蝴蝶睡了。
我们默默地走在校园,树叶边,花朵上,每一滴露珠,都映下了我们的身影。
2008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