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几分安定之感,仿佛这偌大的繁华都市里,总算有了自己的立锥之地。
马老师同谭如意坐一边,对面是梁敬川。三人聊了些班上的情况,马老师忽然问谭如意,“小谭,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谭如意下意识回答。说完忽然意识到这答案似乎不对;可细究起来,又似乎算不上不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自己与沈自酌的事。
马老师瞥了梁敬川一眼,笑说:“咱们学校别的不说,有一点挺好,就是男女比例很协调。你来是来对了,今后不用愁找不到男朋友。”
谭如意笑了笑,只说自己暂时只想先把书教好,没有别的打算。这话倒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分虚假,且不说自己与沈自酌还有一重尴尬的契约关系,就目前窘迫的现状,也得先解决了温饱问题再论其他。
谭如意回到家后,依然在回味吃火锅时的融洽气氛,因第二天便是周六,不用上课,她在沈自酌的书房里挑了本小说,权当放松。小说意外非常精彩,故事跌宕情节波折,谭如意洗完澡后仍是记挂着结局,便决定一口气读完。她将书拿去卧室,关掉大灯,钻进被窝里,借着台灯的光看起来。
夜分外安静,等看至最后一句,已是深夜。台灯灯泡上不知何时趴了只灰色的蛾子,谭如意合上书页,伸手掸了,关灯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谭如意骤然惊醒,随即便听见黑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心脏立时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开口,忽闻到一阵冲鼻的酒味,紧接着一人重重躺了下来,将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谭如意吓得忘了呼吸,小心翼翼伸出手去,碰到肩膀硬朗的骨骼,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沈自酌。她伸手将台灯打开,推了沈自酌一把,“沈先生。”
沈自酌用鼻音“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动。他身体很沉,谭如意费了点力,才从他的覆压之下脱出来。正要坐起来,他却忽然伸出手臂将她一勾,结结实实抱紧了。他只穿着一件衬衫,身上很凉,大约如此,才凭本能抱住了跟前唯一的热源。
谭如意挣扎,沈自酌却越发用力,两条手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下颔靠在她肩窝处,几分不满地说了一句:“别动。”声音像是从深水中发出,带着酒醉之后特有的含混沉闷,谭如意纵使想动也动不了,只能暂且任由他抱着。她扭头去看,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总觉得沈自酌脸色比起上周出发之前,苍白了几分,眼窝微陷,有些憔悴。沈自酌带着酒味的温热呼吸轻轻拂在脸上,谭如意不喜欢这气息,便别过头去。
生煎一样,不知道熬了多久,沈自酌总算翻了个身,将她松开了。谭如意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当即朝外走去,走到门口了,又顿下脚步,转头朝着朝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回身替他把被子盖好,又关上了台灯。
她将书房里的地铺重新铺好,关灯后躺上去。经过一番惊吓,睡意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翻了个身,定定地望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极为微弱,却仍然冲破了沉沉黑暗,照出室内物件模糊的轮廓。
☆、第5章篱下(03)
沈自酌度过了极为仓促的一周。应朋友要求作为发言人临时去帝都参加了一场交流会;结束后打算回崇城,恰逢大学同学结婚,伴郎生病告假,又被拉去当苦力。好不容易从雾霾沉沉的帝都回来,刚下飞机就被直接接去公司迎新会的现场。
说是公司,其实只是个二十人出头的工作室。沈自酌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开始自主创业,和当时的大学同学,也是现在的副总经理唐舒颜一起贷款成立了工作室的雏形。最初的业务仅仅是帮助熟人做装修设计,随着口口相传,规模扩大,成立五年的工作室,如今在崇城已是小有名气。
沈自酌作为公司的主管,自然首当其冲。三个新入职的员工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情,撒开了架势非要将他灌醉。沈自酌酒量不浅,但也禁不住三人轮番轰炸。再加上唐舒颜是女人,他还得发挥骑士精神帮她挡掉一部分。
等迎新会结束的时候,沈自酌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不记得是谁帮他拦的出租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小区外的花坛边上,只穿着一件衬衣。他冷得打了个喷嚏,迈着虚浮的步子上楼,进门后摸黑进卧室躺下。
隐约有几分感觉,自己似乎压到了什么,但他眼皮极沉,思绪混沌,早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又觉得冷,下意识就抱住了面前唯一热乎乎的东西。
“这是谭如意”的念头在脑海里闪了一瞬,就被剧烈的头疼和昏沉的疲累淹没了。人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之下,总会本能地追求让自己感觉舒服的东西,譬如说温暖、柔软,以及清浅的甜香。
沈自酌睁眼醒来,想到昨晚的事,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他站起身,将房门打开,朝外看去。谭如意蹲坐在茶几前,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件紫色针织衫,正埋头写什么东西。他第一次见就觉得那紫色简直让人过目难忘,仿佛是直接从茄子上取的色。而此刻谭如意蜷作一团,就更像是一只落在地里的茄子了。
谭如意听见他的脚步声了,震了一下,立即转过身去同他打招呼,“沈先生。”
“早。”沈自酌声音沙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迈开脚步朝浴室走去。
谭如意顿时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才松了一半,沈自酌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谭如意下意识挺直了后背,试图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脸上正逐渐开疆拓土的尴尬。而沈自酌沙哑的声音已再次响起,“昨晚有些失态,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