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饭。
此时的福贵还是个没有肉身的游魂,形态在普通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团模糊的雾,说话也像是微风呜咽两下,即便是贴在窗上也完全不会引人注目。
然而小孩向来对鬼魂敏感而忌惮,屋内的男孩也不例外,他瞧瞧窗外的黑影,眼底闪过一丝惧怕,怯生生地拉了拉女主人的衣袖——
“妈妈,外面风好大,可以把窗帘拉上吗?”
女主人一愣,扭头看了眼窗户,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还是走过去将窗帘一拉,彻底挡住了福贵窥探的视线。
“唔……”福贵对着米色的厚窗帘歪歪头,又摸摸自己虚渺的肚子,然后飘荡到了隔壁家的窗外。
相比前一家的热闹,隔壁却是异常冷清。
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挂着喜庆的红色装饰物,唯独福贵此刻偷瞄的这户人家,全然看不出任何新年的气氛——空荡的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没有亮光,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小男孩抱着玩偶睡得正香。
“好可爱啊!”福贵轻轻感叹,藏在黑雾里的大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男孩怀里的玩偶,而屋内的小孩仍旧一动不动。
其实这个玩偶并不可爱,但因为常年没洗,布料早就变成邋遢的灰黑色,却也意外符合了福贵的审美。
他通过玻璃窗的反射上下打量了一眼浓雾状的自己,又瞧瞧屋内黑不溜秋的玩偶,越发觉得有些相似,以致于得出结论道:
“那一定是福贵的肉身!”
这么邋遢又可爱的玩偶当然是福贵的肉身啦!
他的心思简单,误把玩偶当作自己的肉身,没有犹豫就蹿了进去。
好在这时的房里没有别人,所以也没有人看到小男孩怀里的玩偶蹦跶了两下的诡异画面。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是我的主人吗?你长得好白呀,肉也好软哟,不像我,又黑又摸不到肉呢!”福贵仰头望着紧闭着双眼的钟景,友好地开口问道。他这些年形单影只、没有交际,不仅有了自言自语的毛病,还是个十足的话唠。
似乎是听到了福贵的问话,睡梦中的男孩睫毛颤动两下,蓦地回答:“嗯……我叫钟景。”
……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肉身”的福贵就此在钟景家里住了下来,他也逐渐发现大房子里没有其他的人类,而且他的新朋友看起来比他还要话唠呢!
福贵以前孤独惯了,从来没有人能看到他或听到他的话,就算有也无不恐惧着他。
他时常想不通,明明他没做坏事,有礼貌又热情,为什么还会被人嫌恶呢?
于是,他也开始学会疏远人类,游荡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动静,以免又吓到害怕他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