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开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雍州卧佛寺的。他日复一日站在禅房前面高大的槐树下,透过状如伞盖的密叶看头顶一点一点的白云长空,维持同一个姿势,同一种表情,长久不变。寺院的僧人早已习惯他这种孤僻怪异,也不去管他,只当是失意潦倒之人。没有人想到他就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邪君”不,不是“邪君”已经是“邪尊”
秋开雨的理智渐渐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的心里养了一条毒蛇,伤人伤己,一天一天的长大,紧紧缠绕住他的身和心,已经不受控制。他觉得灵魂一口一口被吞噬,只余下悔恨的追忆。追忆,不,他宁愿忘记。可是,偏偏精神的丝缕还牵扯着过往的一点一滴,越想忘记越清晰分明,逼的他一点一点沉沦腐朽。他仍然不死心,挣扎徘徊,不肯屈服,他是秋开雨,怎么能任由感情主宰堕落!可是身处沼泽丛里,越扎挣陷的越深。终于,终于感情还是压倒了理智。可是,已经迟了。整个人摧枯拉朽一般开始分裂。
扫地的小沙弥一下一下挥舞着扫帚“沙沙沙”的节奏声充满和谐的韵律。是个年轻人,没有忧虑,无所顾忌,走近呆立的秋开雨,仰起脸问:“施主,你天天站在这里,是在等人吗?”秋开雨蓦地心悸,痛的全身麻,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他以为又像往常一样讨了个没趣,不以为意,拖着扫帚正要走开的时候。秋开雨却低声回答:“不,我是在等桃花开。”人,人永远也等不到了。
小沙弥惊奇的看着他,思虑半天才说:“等桃花开?可是寺里的桃花还要很久才会开呢。山下的桃花比这里开的早。”秋开雨充耳不闻。小沙弥见他又恢复冷漠的表情,暗中做了一个鬼脸,悄悄的离开了。悔恨,悲哀潮水一般涌上秋开雨的心头,无孔不入。他狠也抵挡不了这种深入骨髓的寂寞,空虚。暗的影,黑的夜,血和仇,人和鬼,他被他自己亲手毁了。一遍又一遍的追忆,加秋开雨的毁灭。没有人毁的了他,除了他自己。
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芳菲,秋开雨不可遏止的重复追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穿过时间的长廊想起来却一日比一日清楚深刻。
秋开雨刚用计杀了李存冷,并不觉得高兴;没有找到太月令,也不觉得可惜。莫名其妙的情绪,酝酿的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刚刚给潜伏在萧衍身边的左云出信号,站在寺院里等他的到来。敏锐的觉有人慢慢的靠近,这样特殊的时刻,秋开雨眼中现出杀机。觉来人丝毫不懂武功,秋开雨的杀意仍然没有褪去。却听到来人浅吟“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冲他友好一笑,不带任何的心机和杂质。秋开雨才觉身边的桃花开的这样的热闹,云蒸霞蔚,宛如天上人间。身心一下子从现实里抽离,心情突然好转。
“好诗”他称赞。的确是好诗,最重要的是,来人是真正的文人。这样的诗句,江湖侠客想冒充也冒充不来。秋开雨放松了警惕。他没有想到,就因为这句诗,埋下了以后纠缠痛苦的根芽。
大约两年后,他再次见到当年吟诗的人的时候,他早已经忘记此事。得到她的提醒,秋开雨杀她的心反而淡下来。这样的巧合,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谢芳菲站在秋开雨的身前,一脸认真的跟他讨价还价,要他放过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畏惧,整个人显得生气勃勃。秋开雨看在眼里,那是一种叫生命的活力。他有些入神。
半夜他从山下回来的时候,谢芳菲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衣角问他要食物,神情兴奋,全然没有生疏防备。秋开雨警戒的心软下来。已经多年没有人敢不知死活的靠近他。芳菲,对他是这样的莽撞和信任。天还没有亮,他先等不及,下山去买食物。惊诧于她的才华,着迷于她那种自由的神采,秋开雨的防备渐渐松懈下来。可是等她从他身边溜走的时候,他才觉自己真正看轻了她。是他太大意了。他及时派人注意萧府周围的动静,可是依然没有她的踪影。他记住了谢芳菲这个名字。带点愤怒,带点欣赏。另外或许夹杂了某些异样的东西。
失了一批精良的火器,秋开雨大雷霆。明月心暗地里通知他萧衍会去“雨后阁”秋开雨事先做好安排。没想到萧衍身边增加了那么多的随身护卫,而且紧跟在身边的还有容情,冤家路窄。没有十足的把握,刺杀失败。可是却见到成为谢脁心腹的谢芳菲。秋开雨有些明白事情的始末。悄悄追踪上去,再次挟持她。顺手拿走“焦尾”因为她看起来很喜欢,瞪着黑而圆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十分不满谢脁,没有理由。于是打伤他,当作给他的教训。
谢芳菲病了,病的似乎很厉害,面色绯红,精神萎靡,有气无力。秋开雨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她的苦肉计,拿了她自己开的药方去给她抓药。药引十分奇怪,自然来到建康最大的药铺“养生堂”掌柜的听了“酒炒的延胡索和蛤粉炒的真阿胶”脸色有些变化,看了他几眼。他一直悬心山崖上的重病的谢芳菲,一时没在注意,不然不会如此糊涂,被人蒙骗。秋开雨见掌柜的有些迟疑,还以为没有。掌柜的自己进去半天,才找出这两味药引。秋开雨亲自给她煎药,弄的满头大汗。可是还是有些高兴。谢芳菲是不一样的,独特的气质,惊世骇俗的言行举止,莫名其妙的思想,秋开雨不讨厌,反而深以为然,心有戚戚焉。待在空无一人,云深雾绕的悬崖绝壁上,离现实仿佛有些遥远,难免淡忘忽视了鲜血和死亡。秋开雨暂时也忘记了某些残酷。他也有感情,在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当然,或许是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有了感情。
秋开雨从左云那里暗中得到火器密藏的地点,当天晚上,水云宫准备偷袭。明月心看着他,皱眉说:“开雨,你让左云负责这次行动,我没有话说。可是你竟然让单雄”秋开雨冷冷的说:“绝不可暴露左云的身份。这是整个水云宫的事,不是我秋开雨的事,孰大孰小,单雄分的清。”明月心走到他身边,靠紧他,娇声说:“开雨,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要走!你到底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秋开雨一手推开她,眼神带警告。明月心识相的没有再问。
秋开雨内心越来越挣扎,有些烦躁的说:“这种事情用不着我亲自出手,交给单雄就可了。”明月心嘀咕:“可是据说收藏火器的地方守卫森严,恐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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