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她把林安请她帮忙做的事情都做到了,不经意一抬头,看张太太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十岁,再思及张太太从前冬日里就怎么出门,常年喝着燕窝补药,心中一叹,终是在告辞的时候劝了一句。
“安哥儿并未告诉我婉儿是如何生的病,可是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见张太太脸色忽变,刘师娘叹道,“安哥儿疼惜妹子,在备考乡试的时候,还不忘拉拔灿哥儿,带着灿哥儿一起读书,让灿哥儿一举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如若你张家不弄出这些事情,将来灿哥儿要继续考试,安哥儿又岂会不帮扶他?再说,张家数代单传,真正亲近的亲戚少之又少,婉儿有一个当了官的哥哥,下面有一个就要说亲的妹妹,一个年纪虽小,但读书有天赋的弟弟,安哥儿身边还养着一个秦止的侄子……你张家若心正,婉儿的哥哥和弟弟妹妹侄子,又岂会不帮着灿哥儿?”
“你吃了苦头,是你可怜,可是,婉儿是你儿媳,她孝你敬你,娘家看在她的面上愿意帮扶灿哥儿,却不欠你或是张家。给你吃了苦头的人,也不是婉儿,她和你一样,都只是受害人而已。”刘师娘摇头道,“你这般作为,又何苦来哉?”
到底并不相熟,刘师娘说罢,就离开了张家。
张太太先前还硬撑着,待刘师娘走了,一步一步,披着孝衣,走到卧室后,就让从小跟着她的奶嬷嬷带人出去。
奶嬷嬷刚刚从外面关了门,就听到屋子里传出隐隐压抑的哭声。
一声一声,催人心肝。
奶嬷嬷站在外面呆了半晌,亦哭了出来。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刘师娘离开张家,就去林安在华阳县的府上,看了林婉原先在这里的摆设还有搬到这里的嫁妆,指了些素净的家具摆设搬到了张家。因着她从林安家里回来的时候,带了林婉常用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刘师娘就让她们指挥着人把张家给林婉新挪出来的院子给归置好。
如此一番,刘师娘才回到家中,松了口气。
到现下,她才把林安的嘱咐给完成,只等着两日后,林婉回来。
林安却不止安排了这些。
他先请刘夫子和刘师娘先上张家,给林婉单独收拾出来一个院子住,接着就令人去给林婉和她的陪嫁置办了几身素色衣裳,买了上等的血燕窝等补品,还有林婉要吃的药等等衣食住行之物,统统送去了张家,这才去了后院,将消息说给了林婉。
林婉立时怔住,好半晌才道:“这、这是怎的回事?”
林安说了他的猜测,将消息告知张灿祖母和曾祖母娘家人的,大约是张灿的母亲。
“张灿虽没有明说,但我观他脸色,应当就是了。”
林婉没想到是张灿的母亲做了这件事情。心中细细思忖一番,回忆起张灿母亲的身体,倒也不奇怪这件事了。
哥哥对她的身体反应那么大,张家几个男人只一味道歉,却不辩解,婆母又怎会不怀疑?一旦怀疑了,婆母身边又有药方在,多找几个大夫问问,可不就想明白这其中缘故,然后心生怨怼,做了这等事情?
林婉一叹,那也是张家活该。
“事已至此,孝字当头,婉儿这次,是非回不可了。”末了,林安虽不知林婉心中到底是想回张家,还是不想回张家,都安慰道,“无论如何,都有哥哥在,莫怕。”
林婉怔了怔,埋在林安肩窝,失声痛哭。
林婉还是回了张家。
当然,至少待在张家守孝期间,林婉并未像林安故意说的那样吃荤——其实也并不必要,一些富贵人家,说是吃素,其实就是煮个面条,也是用鸡汤去煮,如此一来,也算不得纯粹吃素,况且还有林安送去的补品在,林婉的身子倒也无碍。
但林安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一面快马加鞭,令人把在京中给林婉林姝找的两个嬷嬷快些请回来,一面则提前在华安县开了善堂。
原本这善堂按照林安的计划,还要过上几个月再开,可是眼看着林婉被接回张家,林安除了赶紧把善堂开起来,让张灿和林婉一起因着善堂孝道来华安县,此刻也想不到别的了,当下就把其他不重要的事务放下,开了第一家分别收无父无母的孤儿的善堂。
善堂分男女,凡入善堂者,无论是否父母真的在世,世上是否还有亲人在,一入善堂,姓名皆改,还要签下“承诺书”,入善堂者,此生的父母亲人,就是善堂。善堂之外的人,与他们再不相干。
如此一番,原本一些看着县太爷开的善堂里头风光极好,还会有人去那里免费教人读书识字,教人做女工,教人做木匠活之类的,心中想要把自己娃娃打扮打扮,送过去学几年本事,再接回来的人,当下就怯意生起,不敢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