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心棠才想起来,这竟是她到王府来,吃到的第一顿家宴!还是自家郡主婆婆亲手做的
天色昏暗,西昌老王爷离府时,锦织石青色饰金的车辇缓缓驶进内院,郡主包袱箱笼都拾掇好了,要跟去伺候老父几天,孰知老王爷虽已半醉,意识却十分坚定,硬是拒绝了
之后的一个月,襄南郡主忧心忡忡,老是直觉有事发生,隔三岔五地要冲过去,见老父好吃好睡、脸色红润才放心然而,每每去了,老王爷也不怎么理她,径自关在书房里,写字画画
又过了一个月,一日夜里,西昌王爷忽然薨了。因是心绞痛发作,多年的旧疾,只能缓解压制,却无药可医,几位太医来看过后,也没什么好争论疑议的。
西昌王爷的丧事并不繁复,停灵七日,来得多半是族人,还有一半是与忠信王府较好的公卿世家之后便出殡落土,神宗自然没有亲自致祭丧,连祭文也没有。
丧仪毕后,王府旧日的铁券丹书、府邸族田,礼部也渐渐派人来催收。
忠信王府笼罩在一片阴沉的悲恸中,对于老王爷的死,却没有人十分意外
这些时日,因催交府邸,郡主驻守着西昌王府收拾,却根本没心思清点东西。她盯着住过的屋子、用过的器物发怔,无数的回忆画面从眼前闪过过不一会,不自觉又滚下些泪珠来几个来帮忙的老嬷嬷,收拾一回,也都要红一红眼圈
丧仪中,还有一事。
程家三兄弟中,唯有程裕易在西昌王府曾住过一年,与外祖感情最好,老王爷忽而过世,他自然悲痛难忍。
怕他心中郁结,心棠格外多引他说些话,来宣泄情绪。
程裕易讲起,当时在西昌王府开蒙,初初习字习武,正是他性子最跳脱的时候,简直是个霸世魔王,满府内调皮乱窜!外祖每每要从小妾房中冲出来,圆睁双目,高举大掌,眼看就要打下来,手却永远落不下!
然而,一年后,他回了忠信王府,外祖却极度不适应,每日都要派人,远迢迢来回两个时辰,只为问一句“小二今日如何了?”
程裕易又讲起,小时候,他无意闯进书房,正好瞥到,一向浪荡不羁的外祖在外祖母的画像前掉眼泪
说到这里,程裕易轻轻携了心棠的手,自然地提及了他自小羡慕属意的亭亭如盖的感情,顺便,也提起了那项脊轩志的绣画
他语中并没有任何探求的意思,心棠却觉着如坐针毡,差点脱口而出:
那绣画之人,是我!是我!的确是我!
孰知,两人说话这会子,萱姐儿正与桃子在里间嬉戏。
如今,桃子初初学爬,也能蹒跚几步,只是只会后退,不会前进每每心棠拿小玩意在眼前引他,他摇着敦实的胖屁股,腿吃力扑腾两下,却发现,玩意儿却愈离愈远,不免要悲催地呜咽几下
萱姐儿看着好玩,这几天有空便来引他!
突然听到里间桃子呜咽不止,原是后退轻轻撞到了床板,无甚大碍!只是,这两人的对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用过午膳,程裕易便又匆匆赶去正院,陪亲娘到西昌王府收拾去,算了算,也没几趟能去了
心棠怀抱沉甸甸的桃子,轻轻晃着,哼了两支现代催眠曲,看他差不多睡去,刚刚轻放在榻上。却有人上门来,却是刘姨娘!
萱姐儿住进循禧居已有一年余。
最开始,心棠自己没生过、养过小孩儿,也没什么底气这萱姐儿的生活起居,还是一概交给刘姨娘,只不过日常想着,加以关怀:
譬如晨昏定省之际,总要留萱姐儿说会话;常命小厨房送点心汤羹过去;程裕易自外头带来的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想着匀出来一份留给萱姐儿;而自萱姐儿开始留头,却未到正式开蒙的年龄,也派青莲每日里过去一会,教她认些简单的字
只不过,与这刘姨娘,除了晨昏定省,倒真没多说过几句话。
刘姨娘行了礼、也不坐,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卷轴,神情复杂古怪。
心棠狐疑地展开来,大吃一惊:竟是当初那幅绣画——项脊轩志!
那一阵,程裕容虽视她若空气,然而,一处住着,这世子的行踪动向,刘盈盈亦是隐隐有数。何况,自从有了萱姐儿,与郡主敬过了茶,在院中也多了些脸面,自有人把消息报上来。
记得,那几日,程裕容书房里的灯都是点到半夜的,据说,世子只拿着一卷东西,展开来,看上许久,皱一会眉,想得出神,过不一会,浅浅轻笑,很快又神情凄楚。
那卷轴必有古怪!刘盈盈直觉,怕是与世子妃崔氏有些关系
刘盈盈与崔氏并不熟,只有过年时远远见到过一次!但她知道,以崔氏的非此即彼的性子,如若与世子和好了,必然是不容她的!即使不被赶出府去,她的处境只有更艰难
原本,有了萱姐儿,刘姨娘觉着,这辈子她也该满足了。
然而,那几天夜里,她却是睁眼到天明!
终于,那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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