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感怀

    而立之年就那么匆忙地到了。匆忙得让我还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来应对。生命中的许多东西就是这样，你无法选择，也无法拒绝。

    或许，对于事业蒸蒸日上的人来说，而立是年富力强，是经验，是老道与成熟；可对于经历了太多苦难和不幸的我来说，而立是一种浓重的悲哀，是一声时光消失的无奈叹息，是一丝一事无成却又不肯认输的苦笑。

    或许，再过几年，一生便是一秋荒草。可荒草毕竟有过繁盛与葱茏。我呢？

    就在这样的心境中，我走进岁月的往事。

    儿时的童真，闪烁在深秋清晨晶莹的露珠里，思绪纷飞如头顶上翻飞的落叶，朝阳粉红的晕圈摇醉了凋零的荷塘和苍黄的老树，摇醉了我黯淡的双眸。我多么期盼，就像当年，今夜银辉流溢的月色能够渗透我痴情的目光及我虔诚的心境。可惜，痴情不再，虔诚没落。

    当年，雪花漫飞的冬晨，我背上行李踏上行程，艰难地在冰雪原野中跨出了人生远行的第一步。心跳得那么紧，脚如铅重，但我却叮嘱自己：别徘徊，往前走！尽管我总想去瞥一眼身后的脚印——是正是斜是深是浅。

    一段时间里，总感觉生命的空虚和苍白常使我发出疑问，我是什么？是一个行走在细得无法转身的瓶颈里可怜的蚂蚁吗？滚滚红尘，人来人往，我在拼命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是，阳光只在对面照耀。白云在对面飘悠。梦想在千年沉积的冻土下蛰伏——

    很多时候，在这个充满了机遇和诱惑的世界上，许许多多人生场景显得滑稽可笑——扯起嗓门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可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从激情的二十岁，到成熟的而立之年，回忘身后，值得称赞的几近于无。

    失落的，抛给昨夜的星辰；破旧的，留给逝去的岁月。我想。

    虽然我不知道远方是现实还是梦幻，虽然我担心跨出的脚印又将是歪斜且不深，但我分明感觉到远方有一声热烈的呼唤，于是，我满足了，默默地整理乱糟糟的头发，默默地把郁积心灵深处的失意溶化，变成草尖上滴滴晶莹的露珠。何必再盲目地寻觅童年的芳草地呢。少年的朦胧不安，就是那重重浓雾中的海市蜃楼啊

    有人说：“三十岁的花只开一季。”可过了二十九岁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没赋什么新词，没无故落泪，于是以后常想：而立之年是否该重新认识自己呢？

    直到有一天，身边手捧围城的朋友为钱仲书的幽默旁若无人地开怀大笑；直到有一天，被而立的阴影笼罩着的心空突地闯入一缕新鲜的阳光，我才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青春的风采，灵与肉，健与美，力与智的蓬勃，完全出于自然、出于真诚。

    曾经的青春，有辉煌也有失落，但这辉煌，这失落不是用朦胧的笔调、丰富的想象所能勾勒的。做作的青春是永远无法与成熟合拍的。谁也不敢说自己一生走的路将最适合自己，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到那时我们用朦胧美点缀的心境，能承受的了吗？

    也许有一天，你我都抛却玄奥的美丽，不再为失落而遗憾、叹息，不再为到来的或者是离去的情景悲伤、不安。就像我现在，平静了心情，走进回忆，拾起了昔日那些点点滴滴的感动，就于无形中拥有了一块建构丰富多彩的心灵世界的奠基石，找到了一张重返精神家园的地图。否则，我们永远是无根的漂泊者，永远也找不到旅途上躲避暴风雨的屋檐。

    而立之年，想到的和看到的，又在不经意间溜走。

    我们没有理由埋怨什么。即便一生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