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殇王三十四年,一月初七,天现异象,千旭王城上空彤云翻滚,形同沸水。黄昏时分,一颗刺眼的火流星裹着熊熊浓烟撕破云层,拖着长达百里的尾焰横穿整个大陆,最终坠落于星沉海的深处。万年一遇的陨星引发了罕见的巨震和海啸,平日间风平浪静的星沉海掀起滔天大浪,将沿海的森林和城镇一扫而空,一时间长洲西海岸浮尸千里,难民无数。三日后,彤云渐渐散去,而接踵而至的却是连绵不绝的鹅毛大雪,从千旭王城至圣城仰光,整个长洲都被冰冷的银色所覆盖,持续整整十九天的大雪将这一年的春季生生抹去,也将王朝西部的广大区域变成了一片冰封之国。
不久,居易、境童、西戎等族相继派出使者,泣血请求并王减免当季的贡物,遭到断然拒绝。夏末,长洲戎乱骤起,叛军斩将夺关,将北陌砂地的并朝屯卫一扫而空,大有跨过星纶河继续东进之势。
大并王朝立国已有九百六十五年,历经前后十五位王者的统治,现传位至并王极巽的手中。作为偌大天下的主人,极巽严守着由王朝奠基者——大并王极真所定下的固国祖训:“以夜族为本,守王族基业,对内把持朝纲,掌中央大权,对外藩封诸族,控四境人心,十洲七海,皆为并朝之土,普天之下,皆为大并子民!”
依仗极氏王族一代代的铁腕统治,并王朝得以统御天下近千年,但自从百年前那次规模空前的内战过后,这个古老王朝那看似坚实的根基已开始渐渐松动。被战火焚烧过的土地上白骨盈野,城郡荒芜,乡间村户十不存一,失去大量人丁的各族藩属对于持续的高额税赋皆有微词,以至于屡屡起事反抗。自极巽即位开始,朝廷连年对外用兵,四境烽烟不断,正值壮年的君王高举王旗征战四方,志在恢复王朝往日的强盛和辉煌。但是,铁蹄之下,唯有焦土滚滚……
北陌砂地位于长洲的西端,这里西邻星沉海,东至星纶河,是大陆上幅员最广的一片灰色戈壁。发源于群山深处的大河沿着远古冰川侵蚀而成的河道一路西进,在这里分为两个支流,一路向南汇入苍暮海,另一路转向东南,最终流入那深不可测的极渊。
地势平坦的北陌砂地赋予了世居此地的西戎一族宽广的胸怀,而这片土地的贫瘠和荒凉也时刻磨砺着居民的秉性,令西戎人具备着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耐心。对于这样一个民族来说,当其忍无可忍并揭竿而起的时候,必会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量。
入夜,荒凉的戈壁上鸟兽回巢,杳无人烟,遍地碎石在夜空下反射着白幽幽的光,乍一看去宛如异域。在这块被当地人称为鬼石滩的偏僻之地,此时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兽皮毡帐,这些大小不同且色泽不一的帐篷从平坦的石滩上一直绵延至山丘后的沟谷,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营地。
不远处,一人一骑在夜幕下纵马奔驰,迅速朝营地靠近。
“站住!什么人!?”营地门前,一个手举火把的戎族武士抽刀出鞘,指着百步之外的骑者大声质问。其身后几名士兵也弯弓搭箭,警惕的瞄准了前方。
“我乃尼雅将军帐下斥候!都闪开!我有要事禀报!!”
年轻的骑者一身戎族猎人装束,腰间空有刀鞘却不见刀,鞍侧悬弓,却箭囊空空,他没有因守门兵士的警告而放缓速度,在守卫还在疑惑不定的时候,他已挥着马鞭冲入了营地。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身后守兵叱骂追赶的声响很快贯穿了大半座军营,引得沿路兵士纷纷从军帐中伸头查看。
扎营于鬼石滩的是一支戎族先锋,自西戎各部起兵反叛以来,他们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在三日前饮马于星纶河畔,兵锋可谓锐不可当。当前,上万人马在这里安营扎寨,以堆满沙袋的车辆为墙,结成连营数里。在统帅的主持下,人们在营地外围掘出了半人深的壕沟,并安置了阻挡敌兵来袭的鹿砦和拒马,整座营地虽然略显粗糙,却也算是中规中矩,与中土各族的行军布阵并无差异。
营地核心,上百举着火把的卫士围着一顶灰色的牛皮大帐静静站立,透过厚重的帐门,争吵之声不断从帐内传出。
“惧战不前!一群懦夫!”身穿赤铜重铠的武将手指着对面的一众人大声怒骂,他腰间的长刀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与盔甲间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武将的对面并列坐着几个黑面汉子,其中坐在中间的那人没有披甲,一副西戎贵族的打扮。他没有理会这个咄咄逼人的武将,手中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一根枯草,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待对方骂完,他才将视线转向帐中的首席,语气平缓的说道:“大汗原本的命令是让我们在石兰绿洲守备待援,严禁私自进军。但是现在,我们已冲杀到了星纶河边,与最近的援军相隔至少两百里。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不论是谁,都很难给大汗一个合理的交代。”
“交代交代,你们张口闭口都是要向大汗交代!总是这样畏畏缩缩,我们何时能够打到寒薇城?!”武将不依不饶,手中马鞭在身前的木案上敲得梆梆直响。
听到有人提起寒薇城的名字,那贵族男子从鼻中发出一声冷笑,以略带轻蔑的语气讥讽道:“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寒薇城?只会使蛮力的武夫……从来不知道说话前动动脑子!”
“摩珈罗!你少在那拐着弯放屁!别以为我怕了你们九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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