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日,城北大营内吹响了大军开拔的号角,出征的队列从军营内源源不断地向外开出,沿着主街向城外行去。随着队列越来越长,街道边围观的人群也显得越来越拥挤。大军走过的主街两侧遍布着酒肆和茶坊,五颜六色的酒旗在风中招展,将气氛烘托的愈加热烈。许多被挡在路边的城民索性点下酒菜,一边饮酒观看,一边议论着前方战事的轶闻。
悬挂着“锦云楼”长匾的酒肆内,身材微胖的掌柜面显郁闷,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侧耳听着不远处的鼎沸人声。他这处店面不在主街,人群又遮蔽了馆前唯一的小路,黄昏时分正是用晚餐的时辰,但这家店前却是门可罗雀,看此情形,又是生意惨淡的一天。
“叮叮——”门帘上铜铃清响。
掌柜顿时来了精神,他抬起身,正对上走进堂内的客人——一个道风仙骨的老者和两个紧随其后的侍从。掌柜的眼睛贼溜溜得打着转,这老者一身做工讲究的雪色长衫,边角带着烫金的雷纹,其腰间悬了一块温软剔透的羊脂玉佩饰,中间还镶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红色符石,不住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真是千载难逢的金主!掌柜兴奋的直搓手,眼睛因为欣喜而眯成了一条缝,他连伙计都来不及叫,已忙不迭得将几人引向座位:“几位贵客,请问需要些什么?我们店里有刚宰的嫩黄羊,岐阳郡的秋雁,山阴郡的花狸,后堂的水池里还养着鲜活的青鲤和银脊虾。哦哦,如果需要好酒,那您更是来对了地方,我这里有自家祖传秘方酿制的极香烈酒,名唤‘香满城’,启坛便是飘香百步……”
“掌柜,请问你这有楼上靠窗的雅阁么?”老者并没有在意那些天花乱坠的报菜,只是声音低低的问了一句。
“喔,有有有,当然有!我这就领您几位上去。”
酒楼上的雅阁坐北朝南,刚好可以望见城中的主街,黄昏的光芒斜着投入屋内,照得遍地金黄。一名侍从在窗边桌前摆正了木椅,扶着老者缓缓坐下,另一人对着掌柜吩咐道:“酒菜暂缓,先取一壶上好的清茶过来吧。”
掌柜口上连连答应,心中却在想:“好奇怪的客人,选在这个时候喝茶……”
不一会,他便托着盘子送来了一套溢着茶香的紫砂茶具,堆着笑脸说道:“这是小店最好的苍目山春茶,打入夏便一直存在冰井里,只用来招待贵客,请几位品尝。”
侍从上前倒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举至老者面前,后者伸手接住,袖口下露出枯木般干褶的手指。他把茶水放在唇边吹了吹,浅浅得喝了一口,点头道:“茶水不错……”
其身边的侍从退出两步,回身对店掌柜说道:“请掌柜先行退下吧,稍后如有需求,自会使人唤你。”
掌柜有些失望的退出雅阁,将门帘仔细拉好,嘴里小声嘀咕着:“看起来倒是富贵,怎地却舍不得花钱吃饭……”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物“嗖”的射出门帘,准确得落在其托盘之内,掌柜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块泛着光泽的银锭!
并朝以银钱为流通货币之一,一百银钱便可兑一金铢,为了便于储存,十多年前有聪明人将五十银钱私自熔铸为一锭,并将此法在商队中广为流传,因四方扁平的银锭确实便于携带,屡禁不止,因此很快也被主管铸钱的并朝少府司所采用,渐渐成为了商市贸易的主流。
一壶春茶最多不过十个银钱,而客人却随手丢了整整一锭银子,掌柜顿时喜开颜笑,蹑手蹑脚的捧着托盘离开,仿佛脚步重了会惊走这株摇钱树一般。
“市井好利之徒。”阁内,投出银锭的侍从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显得很是厌恶。
“天下众生,有谁不是为利而活呢?”老者放下茶杯,面向窗外,“然而名利归名利,天命归天命,求利虽是生灵的本性,但若有人为了得利而逆天而行,便会给世间带来难以想象的劫难……”
“老师,我们从王城千里迢迢来到寒薇城已有五天,期间所做的事情却只有喝茶和闲逛,不知我们是在寻找着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另一个侍从看起来沉稳很多,他在老者面前躬身提问,静静的等待回答。
“呵呵,经过四年修习,丘贤你确有长进,一番推测有些眉目,很好。你猜的没错,这些天来,我们既是在寻找,也是在等待……引发乱世的牵线繁杂多绪,我也无法完全看清。离开王城之前,我在天穹宫中闭关推演了半月时间,发现天阙纷乱,星辰黯淡,常年不见踪影的贪狼星开始变得耀眼起来,有时竟在白日间都能见到它的轨迹。此等天相十分罕见,绝不是个好的兆头。我有一种预感,乱世的种子将会在西方汇集,如果坐视不理,必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横扫人间。不过,若是处置得当,或许我还有机会将这之间的关联斩断,让这世间的安宁和繁华,再延续百年……”
“这么说来,想要引发乱世的人很快就要在这城中相聚?只要我们能够将其除去,便可以拯救天下黎民?”另一个侍者抢着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没有这么简单,丘玄,你要学会静心思考,抛掉心中那些不必要的愤怒和欲望。身为乱世之种的人可能并不相识,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引发什么样的灾难,他们只不过是天神随手布下的棋子罢了……”老者站起身,迎着黄昏逝去前的最后几缕光亮,“我隐约能够感觉到,他们就在这里……”
老者看向主街中正在行进的出征队列,越过层层人群,目光有些狐疑不定,最终,视线落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