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犹豫了一瞬间,却还是选择直接和曹艺卉坦白道:“嗯……”
这一声简明扼要的回答,无论是对于陈炎这个“说”的人,还是对于曹艺卉这个“听”的人,都显得格外沉重。
陈炎抿了下发涩的薄唇,唇上微微有点儿起皮,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喝过水了,难怪喉咙口艰涩得连他心里都发慌。
曹艺卉的眉心皱得很紧,唇角的梨涡比陈炎还要深一些,然而她此时不是在笑,而是将嘴唇抿成一线。
曹艺卉内心忧愁又心痛,握紧陈炎的手,严肃地问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搬去和程溪一起住?”
程溪上次在他们家吃饭的时候,曹艺卉聊家常就听程溪提起过,他家人给他在本市买了一套高级公寓,他暂时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
闻言,陈炎愣愣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又赶忙解释道:“不过就只是暂时住几天,我很快就自己出去外面租房子住了……”
曹艺卉一看到陈炎点头承认,已经听不进陈炎其他话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陈炎说:“陈炎,你听妈说,就算你是……咱也得靠自己自立自强,只有经济独立才有话语权,你看妈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曹艺卉哽咽在喉,她活到现在四十出头,仅由两个词眼儿便可贯穿一生:前半辈子是“穷”怕了,后半辈子则是“软弱”怕了。
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几岁大的孩子到处躲债,那种日夜缠身的恐惧几乎要压垮她最后的精神支柱,至亲的无能为力和远亲的避之不及,都让她感到人生如此绝望。
陈柏原的出现,可以说是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一道黎明曙光,尽管她此后要为这短暂的黎明忍受无尽的黑暗。
曹艺卉回想起前半生的种种,至今仍然心有余悸,夜半三更也时常伴随着梦魇惊醒。
她痛苦地揉着额角的太阳穴,薄唇轻颤,努力想从回忆中走出来。
也正因曹艺卉年纪轻轻便经历过人生的低谷期,见识过家里人逼她抛弃孩子改嫁的丑陋嘴脸,她当时才惊恐地意识到:若是把孩子留在那个小镇上,留在那个家里,让陈炎从小浸染在那样低文化低素质的大环境之下,她害怕孩子会不认她这个狠心的妈,更怕自己孩子的前途一片黑暗。
曹艺卉带着陈炎嫁给陈柏原,且不说选择正确与否,她的出发点的的确确就是为了陈炎。她一心想带陈炎摆脱小镇上可怜可悲的一切,让陈炎能有机会在大城市开阔视野,接受高等教育。
她不求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但求能有学识傍身,而不是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地过完一生……
可是——
曹艺卉现在却有些茫然和不知无措,她怀疑自己当年所做这个决定,究竟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是的,她从未有过“最好”的选择,只能在“不好”与“更好”之间做抉择。
良久。
曹艺卉捂住自己的脸,痛苦无助地哽咽道:“都是妈妈害了你……”
陈炎听得心里发酸,起身将曹艺卉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妈,你没有害了我,我很好,什么都好,真的。”
曹艺卉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曹艺卉眼看着陈炎长大,她最担心的就是陈炎从小会性格扭曲,影响身心健康发展。但是经过她的密切观察,陈炎除了话少不爱凑热闹之外,言行举止和行为处事都没有过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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