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绍山之中有一魔

    沈江停兀自踱步在绍山之中，自那异兽死去以后，绍山总算是又回到了往昔的平静。

    或者说比往昔更静，因为再也没有人敢上这绍山砍柴打猎了。

    四周的静更显心中的躁郁不安，只身处于山林之间的这两个月，每一天沈江停都会不自觉地回想起在天平村的那一晚。那是红色的夜晚，不论是天，还是地。

    不过让他更在意的还是母亲在临终前给他留下的遗言。

    “自尽而亡，勿恨勿念。”

    这句话他很了解，也很符合母亲平日里对他的训话。母亲原是若阳城林家的掌上明珠，嫁入沈家以后也是强强联合，更上一层。沈家遭遇的突变让母亲认定要收起锋芒，这才有了平日的家训。

    这些他都理解。

    但让沈江停不能理解的是母亲遗言中的第二句话。

    “破杀戒，难成佛，弱冠天劫不使活。”

    这是什么意思？在沈江停的印象中，母亲从来就不是一个信佛之人，更不要提后面那些什么天劫之类的字眼。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事。

    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再混上那一夜昏天暗地的血，沈江停只觉得内心越发迷乱躁郁。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只发现已有三两只野兔被自己功体所散发的气势给震昏了过去。甚至其中有一只已在内力压迫下七窍流血……

    沈江停长出一口气，讶异于自己心中那股有些压制不住的戾气。

    偌大的山，静得自然。沈江停踱步中，却是听到了那一片自然之中的不和谐的呼喊。细听之下，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救命啊……”

    “这山里竟然还有人？”沈江停暗想，然后一步便要跨向那声源的方向。不过他的下一步却是迟疑了。

    上一回自己这样赶去救人，换来了什么？异兽爪下的死里逃生？血战异兽的险象环生？又或是母亲的死？

    “呵，我可是，绍山不世魔啊。”沈江停冷笑，然后扭头便想离开。

    “啊……救命啊……”

    那呼喊声显得又急迫了些，甚至还带着几分哭腔。

    沈江停想踏步远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多踏出一步：“唉，罢了。”

    嗖——

    迈开两脚，沈江停开始朝着那呼喊声飞奔而去。那声音源自一处断崖，在断崖的几根藤蔓下，一个小和尚正努力地抓着藤蔓，吊在半空之中：“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小和尚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才落，那藤蔓又一下子向下滑了几分，惹得他眼角又多了几滴泪：“救……救命啊……”

    “还想得救就安静些。”沈江停从涯边探出头来，攀着的藤蔓的这小僧目测也就十一二岁，生得白白净净，俊秀可人，就是不知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落涯。

    小和尚抬头，努力地咬着下唇：“拜托……拜托施主把我拉上去。”

    沈江停没回话，抓着藤蔓只是一拉，便将那些藤蔓连带着小和尚整个人都扯了上去。

    “呼……呼……多谢施主，多谢施主。”那小僧长出了几口气，显然刚才挂在悬崖边的经历还让他惊魂未定。

    “你来这干嘛，赶紧回家去。”沈江停瞥了那小和尚一眼，冷冷地说道。

    小和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模像样地一手持佛珠，一手立掌道：“我是来此渡一人，施主只身在此，也请千万珍重。”

    “嗯？这山里无人可渡。”沈江停瞥向那小僧，语气依旧冷淡。

    小和尚轻轻点头：“有。我知道这山里有一人叫沈江停，他被人称为绍山不世魔，我要来渡他。”

    “为什么？你既然说那人被称为魔，你不怕么？”

    小和尚微微抬头，又做佛礼：“世上本就没有魔，所以就算所有人都说他是魔，我也信他可渡。我师傅说了，人性本善。”

    “……”沈江停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和尚，却有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燃起：“滚吧。”

    说罢这句，沈江停转身离开。催动内力的脚程极快，在小和尚的眼中，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跑出几米开外。

    “诶……？施主？”小和尚还想说什么，不过沈江停的人影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小和尚只听到了林子里传出一句，那是夹杂着内力吼出的一句话：“我沈江停，不需要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