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给伍兴德和伍雪雁听的,还是说与他自己听的。
伍兴德无言以对,当时他的确能保住苏漾,让他不必嫁去王府,却因为担心被皇帝猜忌没有出手阻止,想着让这混小子多吃点苦头,也好快些成长起来,却没想到景丞的手段这般狠辣,一出手便是死路。
伍雪雁更是悔恨交加,当初苏漾那一身喜服是她亲手穿上的,她如何能不知道,儿子嫁过去必然要遭罪,可她还是做了,因为她是伍氏之女,她是陶府女主人,她不能自私,只得送这傻孩子去受苦。
景丞轻嗤一声,冷漠道:“等王妃醒来再行处置,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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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漾这一睡就是近两个月,等意识苏醒时,人已经躺在建州城,荣王府的寝宫之内。
窗外飘着鹅毛飞雪,显然正是寒冬腊月,这幽暗的寝宫内烧着地龙,温暖得有如初春时节,伺候的丫鬟们发了一身热汗,谁也不敢抱怨一句。
如今的荣王爷,已是大铭真正意义上的君王,谁敢惹他不快。
景丞坐在床沿,紧握苏漾葱白玉洁的手,忽然见他紧闭的眉睫微微颤了颤,心头猛地收紧,比漠北首次取得大捷时还要欢喜。
在景丞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床上的男孩缓缓掀起浓密的眼睫,漆黑的眼眸渐渐有了焦距,看到景丞时有些许怔愣,险些没有认出来。
他好憔悴,下巴上冒出一截黑色的胡茬,眼眶通红,隐隐有泪光闪烁。
——他竟然哭了。
这个素来冷漠寡情的男人,这个亲手夺去他生机的男人,如今在为他哭泣。
苏漾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太好受。
他动了动唇,许久没说话嗓子干涩得厉害,曾经甜腻的嗓音也变得喑哑难听。
“我娘,还有外祖父,怎么样了。”
他甫一开口,景丞便品尝到一抹苦涩滋味,他勉强笑道:“好吃好喝地供在府里,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再让你们相见。”说着他用勺子舀了一些温水,递到苏漾唇边,道:“喝点水,嗓子会舒服一些。”
“身子好一些再相见……”苏漾问:“我还会好吗,在梦里,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景丞没说话,只是勺子中的水不慎倾洒了一些。
苏漾道:“我全都都想起来了……”
景丞一愣,却听他用粗嘎的嗓音,缓缓道来。
“我记得我五岁那年进宫入选太子伴读,先皇夸赞我伶俐聪明,将我赐予五王爷为正妃,那时我还不懂正妃为何,只知道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带着怜悯,还有嘲笑。”
“煜儿……”
苏漾道:“后来我知晓世事,终于看懂了旁人的眼光,我是男子,却不能娶妻生子,要以男儿之身嫁给别人做妻子,我心里很不愿,我本不该怨恨你,可……你待我太好,我时常会想,会不会先皇赐婚实际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不是,那时我尚且不知道你的存在。”
苏漾做出释然的模样,道:“我那时既恨你又怕你,只想逃离你的掌控,我一边和你虚与委蛇,一边借你的权势敛财,我想离开大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后来你出事,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离开家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太过险恶,刚出建州,我的钱财便被人夺走,不得不回家和父母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