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将那柄缅刀,重又抓在手中,但是,他却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原来,当他刚才,一刀砍中了那条人影,发出了铮地一声响,和爆出了一串火星之际,他心中的惊恐,已然一扫而空。
因为,他知道若不是一刀砍在石上,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形。
既然是一刀砍在石上,可知那些人影,只不过是石像而已,当然没有什么值得骇怕的。
可是,当他就着那串火星,抬头一看之际,他却看到了做梦都想不到的可怖的人面。
那人面一点也不像是石头雕出的,竟是一张真的人面。
若是说那张人面,如何恐怖,一时之间,倒也说不上来,唯其如此,才使人感到更是毛发悚然,那只是一张苍白已极,不堪想像,毫无表情,冷然,木然,到了极点的人面。
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是在闹之中,青天白日,乍遇见了,也难免使人吃上一惊,更何况吕麟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当吕麟重又将缅刀抓在手中之后,他不知应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此际,突然,又听到了嘿嘿的冷笑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那冷笑之声,不知起自何处,又向是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又像是刚才那个死人脸子,了无血色的口唇中所发!
吕麟心中震颤不已,好半晌,才迸出了叁个字来:“你是谁?”
那空洞已极,令人恐怖莫名的嘿嘿的冷笑声,经吕麟一问,便突然停止,吕麟只觉得眼前突然亮了一亮。
此时,吕麟心知自己所遭遇到的事情之奇,就算侥幸能以脱险,只怕照实讲给人家听,人家也是不肯相信自己所言!
这时候,又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吕麟知道,除了自救以外,别无他法。因此他竭力镇定心神,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吕麟又不禁大是愕然。
原来,在他身前,五六文处,正有一团灯火,在半空中载沉载浮,缓缓飘荡。
而那灯光,其色碧绿,像是鬼火一样,更令得人生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来。
只不过,不论那团灯光,是什么颜色,至少已然照明了周围的情形,令他可以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也定睛一看,果然身在一个硕大无朋的山洞之中,山洞四壁的岩石,经那盏碧莹莹的灯光一照,全都放出冷冷的光彩,但是,整个山洞,却是空的。
刚才,他所看到的那幢幢人影,以及将他吓得冷汗直冒,他永远也不会忘怀的那张恐怖的人面,却已然不知去向了。
吕麟首先想到,莫非刚才的一切,全是自己所生的幻觉。
但是他立即知道不是,因为那一切,对他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而绝没有任何一种幻觉,可以造成如此深刻的印象的。
吕麟勉力地定了定神,心想这山洞之中,先有人的咳嗽之声,继有人的冷笑之声,当然是有人在,不管他是谁,自己这样害怕去,岂不丢人?
想到此处,胆子又壮了许多,大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将我弄到这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快放找出去!”
他一连大叫了数声,只听得嘿嘿嘿嘿的冷笑之声,重又响了起来。
同时,又见那团绿阴阴的灯火,迅速地上下盘舞起来,吕麟对那团灯火,竟能浮在空中一事,本就是莫名其妙,如今一见灯火舞动,心中更是吃惊,没有多久,只听得笑声停止,一个极是空洞的声音问道:“你是吕鳞?”
声音一传来,那团灯火,舞动得更是急骤。
吕麟就着灯火,四面观看,山洞之中,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而那讲话之声,仔细听来,却像是那团灯光所发出的一样。
灯火竟会说话,这事情未免太以荒唐了,但吕麟已经历了这样多荒诞而不可思议的事,这件事,反而显得不很出奇了。
他身子一挺,站了起来,道:“不错,我是吕麟,你是谁!”
那声音又是一阵冷笑,道:“我是谁,你不是看得到的么!何必多问?”
吕麟细辨那声音,竟始终未能确定,是来自哪一个方向。
只是听他的口气,却又像是自称是那团灯光,吕麟怒道:“你装神弄鬼,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吕麟,你可知道,你自己一条性命,已经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吕麟大声道:“放屁!你为何不现身与我较量?”
那声音道:“我武力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你连我人都看不到,刚才我化身千百,刹那之间,便可没了踪迹,你想想,如何是我的敌手?”
吕麟人虽小,但是却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容易破人骗信。
这时侯,他确然知道,那出声的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但是,吕麟对于他所说的什么化身千百之类的那套鬼话,却一样不信。只是一声冷笑,道:“你别信口雌黄,我不会相信的。”
那声音略顿了一顿,又是一声冷笑道:“我问你,你可想出此洞去,与你父母团聚?”
吕麟道:“当然想,你快放我出去。”
那声音道:“那可没有这么容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放你。”
吕麟一面与那声音对答,一面仍在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形。
他只觉得,除了刚才,所见的情形,实在诡异到了极点,令人不得不心惊之外,直到如今,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所奇怪的,只有那团灯火,还在舞动不定,令人觉得眼花缭乱而已。
所以,吕麟的胆子,已然壮了许多。一厅得那声音要他答应一件事才能放他,便道:
“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那声音道:“你父母”
吕麟不等那声音说完,足尖一点,挥动缅刀,一招流星赶月,疾向那团灯火削出!
原来他心中,早已暗暗打定了主意,宁愿身处黑暗之中,也要弄个明白,为什么那一团灯火,会舞动不定,这一刀去势快疾,可是那声音顿了一顿,眼看一刀将要砍中,那灯火突然绦地向上升起,停在山洞顶上,接着,那声音大笑道:“臭小子,你想与我为敌,岂不是在白日做梦?吕麟急忙收住了步子,抬头看去,只见那山洞高达叁丈,自己轻功够不上,只得道:“我讨厌那灯火幌动,你往下说吧?”
一面说,一面心中,又在打下一步的主意。
只厅得那声音又道:“你父母最近,受了一人之托,要保送一件物事,到姑苏去,这件事情,你是已经知道的了。”
吕麟听了,心中不禁一动,暗忖原来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敢情也与那件事情有关,便道:“我知道又怎么样?”
那声音道:“你知道便好,我这有一封信给你,是要你带给你父母的,你离开此地之后,立即去找你父母,要在他们,到达姑苏之前,将这封信,交给他们,否则你仍然难免一死!”
吕麟道:“这却不成,如今我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从家里起程,很快就可以到苏州的,我怎么还能赶得到!”
那声音哈哈笑道:“这又何消你耽心?这几日来,你连日赶路,此际已在姑苏附近了,你只要一出了此洞,便可以到苏州城外,等你父母了。”
吕麟呆了半晌,心忖这个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山洞中除了那团灯火之外,又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人不知道是藏在什么地方。
听他讲话的声音,空空洞洞地,又分明是在洞中所发,何不答应了他,等他取出那封信来时,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反正,要出了这个山洞,见到了父母,一切便由父母作主了。
因此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那封信,你快给了我。”
那声音道:“小娃子,你一入此洞,便已然身中奇毒,若是敢弄什么玄虚,定然叫你受尽苦痛而死!”
吕麟不耐烦道:“信在那襄?”
那声音道:“你心急什么!”
吕麟当那人,既然有东西要交给自己,当然他非现身不可的了,但是奇事却就在此际发生,那声音一言甫毕,突然平空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封套,飘飘然跌到了地上来。
吕麟不由得呆了半向,那声音又道:“你快取了信,跟着那团灯火走就是了。”
吕麟自始至终,不知道将自己带来此地的是谁,也不知道和自己对话的,是什么人,得依言将那封信,拾了起来。
见那团灯火,又缓缓地沉下了丈许,向前移动,吕麟便跟在后面。
没有多久,转过了七八个弯,便已然看到了一扇铁门,尚不等吕麟伸手去推,那扇铁门便已自动打了开来,同时,那团灯火,也一闪熄灭。
吕麟在那个洞中,遇到了那么多怪异的事情,虽然说未曾有什么伤害,可是那声音却说他身上已然中了奇毒,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一见有了出路,便再也不想在洞中多耽片刻,连忙一闪身形,出了那扇铁门。
才出了贼门不久,便又听得砰地一声,回头一看,又是一怔。
原来身后什么门也没有,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岩石,石挺中还长着小树。
抬头看去,见身在山中,那山峰也不很高,有一条小路,迤逦通了进来,月明星稀,吕麟自言自语道:“莫非我做了一场梦?”
他这是在自言自语,万料不到,竟然会有人前来搭腔。
听得身旁一人,紧接着道:“你并不是在做梦!”
吕麟不等转过身子来,便刷地一刀,打横挥了出去。
那一刀,才挥到一半,便已声息全无,吕麟觉出那柄缅刀,像是已被人夹住,心中不禁一凛,急忙回转身来看时,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见一个身材颇是高大,蒙面的黑衣人,右手食、中二指,夹住了缅刀的刀尖。吕麟用力一夺,纹丝不动,已厅得那人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否则,以你的武功而论,怎堪我一击?”
吕麟听他的语气,甚是柔和,不禁将心放下,但是他刚一出洞,便又遇到了这样的一个蒙面人,仍不免有些惊异,道:“你你就是刚才石洞中讲话的那个人么?”
那蒙面人一笑,道:“当然不是,我姓谭,你叫我谭伯伯好了!”
吕麟道:“难道你与我父亲是认识的?”
那蒙面人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令尊,但是我长你许多,难道你叫我一声伯伯,都不肯么?”说着,双指一松,吕麟连忙将缅刀收起,心想那人确是未存害己之心,但是他总是来路不明,因此又问道:“谭伯伯,然则你又如何,知我不是做梦,难道你也曾进过那个山洞么?如果我不是做梦,为什么我才从铁门中走了出来,那门便已不见?”
那蒙面人道:“讲穿了也没有什么奇怪,那扇铁门外面,镶着一块大岩石,镶得天衣无缝,门一关,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吕麟喔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谭伯伯,为什么我在山洞之中,起先看有好多人,一刹那间,那些人又全都没有了?”
那蒙面人叹了一口气,道:“这我也不很清楚,但是你所遇到的,绝非鬼神,却是可以深信!”吕麟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鬼神,如果是,又何必要我带信给我父母呢?”
那蒙面人一只神光焖焖的眠睛,望了吕麟一会,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你在洞中的经历,一定奇怪到了极点,但是你居然未被吓坏,可知你胆识过人了。”
吕麟想起,乍入洞中之际,也不免被惊得全身冷汗,不禁红了红脸。
那蒙面人又道:“洞中的那人,我是识得他的,但是我却不能和你说知他是什么人,你可肯将他给你的那封信给我?”
吕麟迟疑道:“谭伯伯,你”那蒙面人笑道:“你放心,我已然说过我不会害你的,若是我要害你,我出手抢你怀中的那封信,你难道避得过去么?你要将信给我,不但于你无损,而且于你父母,更是有益!”
吕麟心中一动,道:“我父母如今怎样了?”
那蒙面人道:“他们已然离开了南昌城,但是因为一路上有人找他们的麻烦,所以走得极慢。我还要去找他们,告诉他们,大祸将临!”
吕麟心中,不由得骇然,道:“我父母将有大祸临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他们两人,武功何等精湛,怎会怕人?”
那蒙面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吕麟的肩上拍了拍,道:“你年纪还轻是以不知,这次,被牵涉在那件事情中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怕你父母若不是及时退身,也难免遭杀身之祸!”
吕麟人本极是聪明,而且,他与那蒙面人讲了许多话,也已看出那蒙面人是一个忠厚长者,并不是坏人,因此忙道:“谭伯伯,你说的那件事,可就是有人托我爹保一件货物,上苏州去的那件事情么?”
蒙面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件事!唉,你父母也是为盛名所累,否则,又何以会被人利用,冒着奇险,去替人奔走?”
吕麟虽然已明白了事情的开始,但是对整个事件,仍然是莫明其妙,忙道:“谭伯伯,究竟是怎样一件事,你能不能说说?”
蒙面人道:“如今,我也未能尽知,但是我相信事情定然可以水落石出的。”
吕麟听蒙面人讲得郑重,便不再问下去。那蒙面人又道:“你将那封信给了我再说。”
吕麟想了一想,便将信取了出来。
那蒙面人将信接过,嗤地一声,便拆了开来,取出信笺,向吕麟招了招手,道:
“你也来看。”吕麟凑过头去,见信上的字,写得极为端正,写道:“吕总镖头钧鉴:台端此次,受人重托,以台端之威望,在下本不当作何妄想,但令郎身中奇毒,普天之下,唯在下能解,若然不将所保之物,交由令郎,送来我处,则令郎殆矣,尚祈叁思,一切经过,可问令郎。”
信未并没有署名。吕麟看了,不由得发了半晌呆,道:“谭伯伯,我真的中毒了么?”
蒙面人摇头道:“当然不曾,我知道他心肠甚好,不致于害人。”
语毕,又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当他,多年以来,已然全无雄心,怎知他仍然要想出来,有所作为!”
吕麟怔怔地望着他道:“谭伯伯,你在说什么人?”
蒙面人唉地一声,道:“没有什么,这封信,你也不必交给你父母了。”
吕麟问道:“那我当真不会遭到意外?”他想起刚才在洞中,那些诡异而不可思议的一切,尚令他心有馀悸。那蒙面人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怎会骗你?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父母。”
吕麟喜道:“原来他们就在附近?”
蒙面人道:“不错,你跟我来便是了!”伸手拉住了吕麟,便向前驰出。
吕麟只觉得手被他拉着,身不由主地向前跑去,两耳风声呼呼快疾无伦,不一会,已然停了下来,只听得蒙面人咦地一声道:“你且在这等一等,千万不可出声,也不可以乱动。”
吕麟心知那蒙面人,一定是一个武林前辈,心中已对他极是信任,因此便紧紧地靠住一颗大树,只见那蒙面人向前飞逸而出,再前面,有两个服装诡异,头戴高冠,看来像是无常也似的人,正在鬼鬼崇崇的闪动,蒙面人一扑了上去,便已然夹头颈将两人提了起来。
那两个看来像是无常也似的人,正是鬼圣盛灵门下,黑无常与白无常。
也就是说,那时候,吕麟和他的父母,相隔不到半里。
可惜,吕麟居然不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更不知道。
当下,吕麟只是依着那蒙面人的话,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又过了没有多久,突然听得刚才山洞那边,向起了极是尖锐,叁长两短的五下啸声。
尖癖声划空而至,令人猛地一怔。
而啸声未毕,吕麟已然见那个蒙面人,一缕轻烟也似,直仆了过来。身法之快,实是难以形容,幌眼之间,已然到了眼前!
在吕麟身旁,略停了一停,道:“快!你快走,快!快!”
吕麟听出他声音之中,极是惶急,他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问道:“谭伯伯,不去见我的父母了么?”
蒙面人道:“暂时不见的好,你快独自到苏州去,到了苏州,你不用乱闯,到了晚上,在虎丘的一块大石后,若危见到有一个少女前来,那是我的女儿,她叫谭月华,你告诉她,是我叫你等她的,她自会替你安排一切的,你路上不可耽搁,快去吧!”
蒙面人匆匆讲完,足尖一点,一阵轻风过处,已在叁丈开外!
吕麟听出他的口音,极是严重,而且,他话中又含有一股令人不能不从的气概,吕麟不敢违扭,顿了一顿,便向南奔去,奔出了没有多远,想起蒙面人刚才说要带自己去见父母,可见父母一定就在近前,他们既然也要到苏州去,便可能和自己同路,自己何不留上一个字纸,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去向,免得耽心?因此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来已又幌着了火摺子,烧焦了一段树枝,在纸上写道:“爹,妈,我到苏州去了,勿念,儿麟拜上。”
写好之后,便爬到了一颗大树之上。
他本来想将字条穿在树枝上的,但是却又怕被风吹去,便掣出缅刀来,将纸条钉到了树干之上,他知道父母不从此处经过便罢,如果从这经过,一定可以发现自己的留字。
吕麟觉得心安理得,便跃下了树来,连夜向姑苏城而去。
他走了之后,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确是发现了缅刀和那张纸条。
但是,吕腾空和西一娘两,却未能看到吕麟所写的字。
因为,当他们发现缅刀和字条时,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吕麟所写的字,已被涂去。
那将字涂去的人,似乎是不希望吕腾空夫妇,知道吕麟尚在人间,从而生出一场大风波来。
只不过吕腾空夫妇,暂时却无法想到这一点。
却说吕麟一直向苏州走去,他只是一个孩子,自然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到了苏州,寻到虎邱,等在那块大石后面,只见一个少女,急驰而至,便以为是谭月华,怎知来的却是韩玉霞,以致生出了许多事,前文均已表过,此处不赘。
吕麟此际,躺在船中,将离家后一切,全都细细想了一遍,心中乱得一点头绪都没有。
同时,他因兴韩玉霞在塔中相斗,身受重伤,全身瘢痛难当,不自由主,呻吟起来。
他一出声呻吟,那胖子又探头进舱来,笑道:“小娃子,看你在虎丘塔中的情景,倒像是一条硬汉,为什么此际又哼哼唧唧,忍不住痛?”
吕麟面上一红,道:“胖大叔,你们虽然将我救到了这,但是我这伤,不知好得了好不了?”胖子哈哈一笑,道:“废话。”
吕麟倒给他斥得莫明甚妙,正想再问时,只听得胖子又道:“我们弟兄七人,虽无通天彻地之能,但如果连你这点伤都治不好,还做什么人?”
吕麟这才放心,刚想讲话,已然听得湖岸有人,放声高歌,唱道:“昔有竹林称七贤,醉卧观天笑人间,今有竹林称七仙,游戏叁昧逍遥天。君可知:迷则乐境为苦海,悟则苦海为乐境,苦乐无一境,迷悟非两心!”
一个人高歌,还有几个人和着拍子,加着的草鞋之声,不一会,便由远而近,吕麟听出歌词瓢逸无比,心知是竹林七仙中的其馀六人到了。但是他躺在舱中,却无法起身看视。
又听得歌声既毕,一人道:“大哥,各种伤药,俱已备齐,只等你煎药了!”
那胖子应声道:“你们还不上船来,在岸上等什么?”
仍是那人道:“我们在虎丘塔上,等得那个主儿,今晚要到此处来找我们,我们难道不要预备一番么?”胖子笑道:“如今红日高照,却为夜来的事,忧心作甚,还不快上船来,共谋一醉?”
接着,又另有人哈哈大笑,道:“好了你接住了,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噗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向船上抛来一样。
吕麟在舱中,听得他们相互之间的对答,只觉得清逸无比,令人烦恼顿消,比诸在那个山洞之中,和虎丘塔上,那种神秘莫测,惊心动魄的境地,不啻天渊,心底深处,不禁生出了羡慕之感,强忍住身上的疼痛,硬撑了起来,扶着桌椅,来到了舱口,向外看去,只见岸上高高矮矮,站着六个人。
那六个人,全都是神态飘逸,有出尘之概,那胖子捧住了一只老大的朱红葫芦,正在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
吕麟才一露面,便有人发现,道:“小娃子,你不养伤,却乱动作甚?”
那人一面说,一面信步走上船来。也人在岸上,那船虽然停在湖边,但是离岸,也有七八尺的距离,可是那人既不纵跃,也不飞窜,一抬腿,像是负手闲步一样,已然到了船上。
一到了船上,手一探,便将吕麟,从舱中提了出来,吕麟只觉周身疼痛无比,可是他却咬累了牙关,一声不出,那面色当然是难看到了极点。
吕麟用心看那人时,只见那人,书生打扮,一领青衫,已然旧得发白,手一松,砰
地一声,又将吕麟,抛在甲板上。
这一抛,那人虽然未曾用力,可是在吕麟来说,却是奇痛攻心,像是四肢百骸,完全都要散了开来一样,眼前金星乱迸,几乎痛昏了过去!
如果吕麟不是知道,自己在虎丘塔中,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就是这七个人,将自己救来此间的,当真以为那书生要来害死自己了。
可是,他虽然明知竹林七仙,不会救了自己,再害自己,但对于那书生的行动,却仍是莫名甚妙,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一声不发。
那书生面带笑容,道:“小娃子确是硬得可以,难得!难得!”
一面说,一面足尖一挑,又将吕麟,挑起了叁尺高下来。
他一将吕麟以足尖挑起之后,却并不伸手去接,反倒身子,向后一退,吕麟不由得大惊失声,暗忖这一下再跌到甲板上,那疼痛还能禁受得起么?正想强一扭身子,使力站定时,忽然听得岸上五人,齐声道:“小娃子别乱动,忍得痛时,是你的造化到了!”
吕麟心中一动,便不再硬动,扎手扎脚,砰地一声,又摔倒在甲板上。
这一下,比上次摔得更重,更痛!
吕麟虽然绝对不愿出声,可是一阵剧痛袭到,他也不禁双泪直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那书生笑了一下,伸手在怀中一探,手中便已然多了一管长达尺许,紫竹为的毛笔来。
那一管毛笔,毫长寸许,看来极是柔软,再一取出,便对着吕麟的面上,疾拂了过来,吕麟只觉得眼前,白毫闪闪,刹那之间,脸部上自上星,下至承浆,以至左右丝竹空,共是一十九个穴道,已然全都被毛笔拂中。
只觉得每一个穴道,皆是轻轻一麻,一麻之后,便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传了过来,令人舒泰无比,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