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剧本都是在讲路峰的失败,他曾经的光环和荣誉都逐渐消失。他一直是一种压抑的状态,我在尝试找出这些状态的不同,可是失败——再战——接着失败,这种重复的故事,让我很难演绎出不同。”
陈静:“这个剧本原本是《人来人往》最后一个故事,今天看见你我才提前拍了。你觉得一个剧本如果只是在不断讲述失败,那这个剧本有什么意义呢?”
贺彦尝试道:“你想通过剧本传达一种情怀。”
陈静含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希望观众看到一个英雄人物落幕时的心酸和挣扎,希望观众宽容。”
陈静叹了口气,满意道:“你说得对。这个故事的原型是我的表哥,今年是奥运年,大众比较关注体育,这个故事要想起到效果,今年拍出来是最好的时机。我不想通过台词或者戏剧冲突强硬的输送价值观。所以如果你的表演不能打动人心,那就无法达到我的目的。”
陈静说完,起身拍拍贺彦的肩膀,“先吃饭吧,第一天找不对状态也很正常,我们一起努力。”
叶从洲坐在旁边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他突然想起二十七岁的自己,那时候索D已经发行过四张专辑,在筹备第五张专辑时,他和易然都有点灵感枯竭的趋势,特别是易然,恨不得天天拿酒当水喝。
叶从洲又把剧本拿过来翻翻,不经意道:“你觉得,路峰最痛苦的是什么?”
贺彦:“拿不了冠军。”
“我倒觉得不一定。他鼎盛的时候也不是每一场比赛都能拿冠军的,但是他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叶从洲微微摇头,“外界的唱衰、舆论的苛责、教练的不信任、对手的逐渐强大,这些事情都会给他带来负面情绪。可对于一个站到过顶峰的人,他最难以接受的,我想应该是他再也战胜不了自己。”
就像索D,不红了、粉丝减少了这些事虽然会让他们失落,但对他们打击最深的,还是他们再做不出让自己满意的音乐。曾经倾泻的灵感、开口就能谱的曲,后来熬上两个月,也写不出来几个字。
故事里的路峰也是,曾经他只要努力,就能打败对手。可后来,他就算再付出十倍的努力,他也没法回到自己最佳的状态,于是他付出二十倍的努力,可迎来的却是更多的失败。付出就有回报,这种对于运动员来说最简单最虔诚的信仰,却要一点点的坍塌。所以整个职业后期,路峰的敌人只有自己,他只要不与自己和解,他就快乐不起来。而这种不快乐,还极有可能贯穿到他的下半生。
叶从洲这句话一说,贺彦刹那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到底缺了什么。剧本中的路峰总是沉默地训练、沉默的比赛、平静的面对媒体,日复一日,没有改变。所以贺彦演出来就是一种很平缓的状态,无法借助故事冲突来表达起伏。可此时他却意识到,路峰的痛苦是不一样的,外界的唱衰一开始听到会难受,后来就麻木了;比赛输了,当时会麻木,过一阵反而会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辛酸;特别是日常训练的时候,他不是淡定平静的,相反,他的痛苦在不断叠加,输一次,叠加一次。
夜戏准备开拍,这场戏是路峰的父亲生病,他回家看望。贺彦几口扒完饭,就跑去影棚外等着。叶从洲也走了过去,环视了一眼搭好的内景,一个不大的卧室,演父亲的演员已经靠床头坐着,嘴里小声的说着台词。
叶从洲稍一偏头,看见了床头摆放的一瓶茉莉花。他连忙跑进去,将那花瓶拿了出来,又走到剧务身边向他解释:“贺彦对茉莉花过敏,这场戏他得在床边坐很久,要是过敏了会影响明天的进度。”
叶从洲声音不大,贺彦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对茉莉花过敏这个事,他印象中除了父母,没人知道。
叶从洲拿着花瓶走回贺彦身边,迎面撞上贺彦探究的目光,“干嘛?”
贺彦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过敏?”
……
叶从洲顿觉牙疼,别说对什么过敏,贺彦哪儿敏感他都知道!
“……听贺知秋说的。”
贺彦想了想,难道他跟四叔也说过?他怎么不记得了。
今晚这场戏,贺彦的状态比白天好很多,仅仅重来了两遍就通过了。导演一喊收工,叶从洲立马跑到贺彦跟前向他请假。
“我明天一早去市区,下午回剧组,就请半天假,行吗?”
贺彦拍戏并不太需要人伺候,所以对此没意见,只有些好奇:“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