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还坐在马背上。
他脊背笔直,一如他腰间利剑。曹操依然是这天下的霸主曹操!哪怕兵败,他也决计不会有半点颓败!
他俯瞰面上或有惧怕或有哀愁的士兵们,半晌淡道:“你们要记住,兵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的心一旦败了,这一生都无用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唯有曹植忽然翻身下马,捡起跌落在地上的帅旗,死死握紧。他豁然将木杆尾端猛然插入泥中,跪地大声道:“儿谨记父亲教诲!”
完好无损的帅旗在风中轻舞飞扬,威风犹存,仿佛他们当真未曾一败。而曹植这一跪,整支逃军都似找到了主心骨,俱是跪地齐声道:“末将谨记主公教诲!”
曹操深吸一口气。
他凝视曹植,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些许的凝重与欣赏来。
无论是曹丕抑或曹彰,第一次跟随他上战场,俱是慌乱与兴奋并存,难以做出准确判断。然纵观曹植在赤壁所有表现,却不得不让他大吃一惊!
这当真是他那个从小谦和,甚至有些默默无闻的老四?
无论是先前猝不及防之下遭遇周瑜时迅速反应过来引弓杀敌,抑或今夜之前跟随程昱等劝诫自己,多多部署兵马……甚至在如此情况之下,仅是这一个动作、一句话,居然就此凝固本已溃散的军心!
曹操吐出这一口气。
此刻他们虽仅有几千人,但只要上下一心,哪怕黄盖两万水军前来,也能抵抗片刻。
这是何其令人惊讶的事,如何能让曹操不惊讶?
但曹操到底不曾说出口。他命侍卫百人一队四下巡逻以保安全,然后令众人或照顾伤兵,或先行休息。
曹植被他带在身旁。他拍了拍身旁已与快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肩膀,声音嘶哑,透着不可忽略的倦怠:“曹植,你老实跟为父说——你怕不怕!”
曹植闻言,抬首凝视父亲,眸色复杂莫测:“儿怕。”
曹操不怒反笑。
他揽着曹植的肩膀,第一次以着一个父亲教导自家儿子的姿态,温和道:“你怕什么?怕这天下能人辈出?怕有朝一日葬身战场之中?还是怕将来一个决心,葬送这几万人的性命?不,你不能怕!曹植,你不能怕!”
曹植垂眸不语。
曹操缓缓道:“你非但不能怕,还要昂首挺胸俯瞰它!因为这个天下,父亲终将交到你们手中!”
至此一句话,曹植心中已是波涛澎湃。
这一句话,他已听过一遍了。但由曹操说来,愈发令他难平心中激荡。他正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便听得前方一阵骚动。
时已四更,许褚等人也尽数归来了!
事实上诸葛亮、周瑜几乎是与曹操布兵不谋而合。曹仁对上了张飞,张辽对上了程普,而许褚对上了赵云……几乎所有曹营将领皆以兵力优势直压两方大本营。
反观诸葛亮与周瑜,他们兵力本是不足,再加如今大半兵马一众是在赤壁黄盖手中,江夏与吴营竟已成两座空城!
曹仁甚至重伤周瑜,差点便能生擒下他!
然此时江心战船燃烧,所有人皆已瞧见,将士们死亡前的哀鸣不绝于耳,甚至隔着江岸都能渗入耳中。再见着火一方居然是他们,曹仁又哪里还敢去擒拿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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