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恶魔离开后，四周的空气再次沉寂下来。如斯陌慢步在一片灰暗中，高帮皮靴踏在地面激起些许尘土，鞋跟敲击地面发出轻响回荡在寂寥许久的街道里。路旁破碎不堪的路灯摇摇欲坠，嘶哑着发出微弱的呻吟，昏暗的墙角散发出难言的潮味，时不时还有窸窣的响动伴着微弱的红点飞快窜开，带着只有夜间穿行的动物才拥有的尖细刺耳嗓音。如斯陌面不改色，只是加快了脚步赶向岛屿边缘的港口。灰暗的天空只有零星的光点冲破浑云洒落地面，几只孤鸟飞过天空滑过云端。港口船只稀少，浓郁的黑烟从锈迹斑斑的烟囱中蔓延开，散发出呛人的恶臭。如斯陌皱了皱眉，问向倚在一搜货船旁边的老人：“多少钱？”

    老人缓缓吐出一口烟，略抬了抬褶皱的眼皮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他，在船沿上磕了磕烟斗。然后用力咳出一口烟痰，浑浊无神的眼珠四处乱转，仿佛无视了如斯陌的问话，口中不断吸着手中的烟斗，兀自咳嗽着。如斯陌仰头看了他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缓缓道：“借载一程，谢谢您。”

    船夫在厚钞摞上游走片刻，终于缓慢起身。笨重的身躯挪动着探进堆满不知名货物的船舱不知在摸索着什么，过了半晌又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目光最终死死盯住如斯陌，张开了干瘪的嘴唇：

    “船抛锚了。”

    “要坐就等着。”

    如斯陌消化了几遍才把船夫吐出的一串含糊不清的咕哝梳理清楚。老人的嗓音暗哑浑浊，听起来像是濒临枯竭的困兽嘶吼，出口便与近乎停滞的空气混为一体。他收拢外套，淡淡点头应允。老人的目光缓缓从他身上移开，费力将裹着厚棉袄的肥圆的身躯塞进船舱更深处。如斯陌扭动酸麻的脚踝，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侧头望向连绵的灰楼群中，思绪渐渐飘远了。

    这里曾也有过人群的活动。他们为了自己口中念着的誓言和信念聚集，互相握手拍肩，嬉笑着讨论他们的话题，每个人都说的口干舌燥神采飞扬，眸中散发着疯狂的光芒。他们手中无一例外的握着刺眼反光的冷兵器，一边爱不释手的擦拭着它们的身躯，嘴上一并探讨着他人手中的冰冷，他们眼中深处的扭曲狂放的神情仿佛已经先于他们手中的器物蜂拥着冲向他们的目标。他们

    放声的谈笑中似乎已经品尝到了驯服猎物的滋味，仿佛看见了自己策划许久的贪愿即将一夜成真。但是事实却并没有善待他们，他们引以为傲的防御在暴虐的诅咒与嘲弄声中被撕碎，惊惧后悔的嘶喊也来不及涌出喉咙便被无情掐断。他们宛若失去理智的老鼠四处乱窜，仅有的几声理智的命令也像石沉大海。他们自以为做了万全的准备，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在这一场胜利分一杯羹，现实给予了他们真实的反馈。那场混乱的游戏结局便是葬送了整座岛屿的人命，只有小部分留在后方的增员幸存，被吞噬生机的岛屿从此再无人烟，除了极少胆大不要命的冒险家或者像是面前这几搜濒临报废的货船还会来这里搜寻些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这里已经成为了人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禁地。

    咔嘣。一声清响拉回了如斯陌的神志，他揉了揉太阳穴闭眼转动眼珠，目光重新回到已经在船边站定的老船夫。彼时他厚重陈旧的沼绿色棉袄上占满了油腻反光的机油印子，黑色漏棉的毛裤撑处更多裂缝，脸上布满灰印，整个人看着滑稽不堪。他眼珠再次盯住了如斯陌，开口道：

    “走吧。”

    如斯陌也不再拖，迈开长腿三步两步跨上小船，找了一个货物之间的缝隙坐定，船夫闷头上船后钻进船舱，随着刺鼻的黑烟喷吐而出，船终于缓缓离开港口向着彼岸驶去。

    ——

    ——

    “感谢。”如斯陌在停稳后跃下了船，简单道谢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港口。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快步走到最近的车站，等在车站的人不多，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紧盯着手中发亮的板砖，耳中塞着音乐播放器试图彻底让自己隔绝外界的一切。站台列车来回往返，车上的每个人都在奔赴目的地的路上，他们心中或许去往自己的灯红酒绿或烟火阑珊。如斯陌压低帽檐，将自己藏在宽大的衣服中，自己等着的列车缓缓进站，他将自己推入人潮，往自己该去的地方流去。

    ——

    ——

    ——

    “您已到站，欢迎下次乘坐。”车内广播发出刺耳的机械女声，人们凑做一团缓慢下车。如斯陌经过自动贩卖机时停下买了一罐咖啡，喝到嘴才觉得苦涩难言，随手扔进垃圾箱之后便加快步伐走向目的地。

    左拐右绕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几栋淡米色楼房，砖红的屋檐点缀在周围，与其他居民楼融为一体。如斯陌从口袋里掏出密码卡通过楼下的安全锁，在转角的电梯前碰见了一位身着名贵羊绒外套的女生，她正闷头焦急的寻找什么。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猝然惊叫道：“你……你！”

    “？”如斯陌递上一个疑问的眼神，心中纳闷，我又没偷你东西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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