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初次离开江苏,俞落雁难得见识到其他地方的人文风情;走到哪儿,韩翎都会先带她游历当地名胜,品尝特殊美食。
日里他教导她,对她讲述许多新颖的知识;夜里他调教她,带她进入男欢女爱的缤纷世界;因为他要在她面前当个普通男子,所以她有喊他名字的特权。
俞落雁觉得日子真是写意极了,美得像在作梦,她愈来愈依赖他的怀抱和温暖,也愈来愈离不开他。
但韩翎的行程,却出乎她的意料。原以为如他所言,在浙江顶多半个月,便会回江苏,不料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离开浙江后,他们继续行往安徽,后又至湖北。停留的时间、赶路的时间,加上玩得忘了算的时间,已几近四个月之久。
赫然发觉时,俞落雁心急如焚。天!她那些族人们不知过得如何了?许久未见她前去探视,他们会不会以为她不负责任地抛下他们,自己潜逃了?
只要一思及此,眼下一身绫罗绸缎,和嘴巴里尝的山珍海味,无一不令她产生沉沉的罪恶感。
每向韩翎提起此事,他总笑着要她放心,他已经派人交办,族人皆已得到了妥善安置云云,然后用他的嘴封住她的嘴,接著三两下便使她喉咙只剩嗯嗯啊啊,有口难言,一晚又这样过去。隔日,他又投入繁忙的事务中,要等到晚上才见得著人了。
终于,在她急得快发狂前,韩翎答应她“咱们先回云河庄一趟,等我把庄里所有待办的都交代好,就亲自带你去看你的族人,好不?”
于是离开湖北后,他们一行北上河南,回到了云河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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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河庄,与盛产牡丹的洛阳城距离不算太远,矗立在丰沃的平原上,是一座颇为遗世而独立的大一壮园,四周放眼所及皆为云河庄所有之土地,物产丰隆,足以让云河庄自给自足。
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村落,呈环状分布在云河庄的周围,都是淳朴善良的一般百姓人家,他们为云河庄耕作,仰赖这座庄园的鼻息而生。可庆的是,云河庄至今第二代庄主,从来不曾亏待过他们,是以大夥儿乐于在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分地过丰衣足食的生活,围绕著庄园自成一个小社会。在大家眼中,庄主可比紫禁城的皇上还重要呢!
巍峨气派的居府里,几十名仆人在大总管的指挥下忙和著,准备迎接离府已约莫半年时间的庄主回府。
初踏入云河府,俞落雁刹为这楝宽敞典雅的建筑物感到著迷。
它占地偌大广阔,形势宏伟,雕梁画楝无一不奇巧细腻,阳光慷慨洒下大片金粉为缀饰,看来益发闪动耀眼;后有含笑的远山为背衬,山峰顶云雾缭绕,放眼望去,云朵好似是聚集在居府上空,成了名副其实的云河庄。
韩翎牵著她的手走进大厅,两旁排开的仆婢全体恭敬行礼:“恭迎庄主回府!”洋溢的笑脸显示他们十分爱戴这主子。
简环走入时,受到同样的礼遇:“恭迎小总管回府!”她一张俏脸嘻笑着高高昂起,颇为得意。辛苦是值得的!
陌生的环境,令俞落雁手足无措,不知该将自己置身何处,只能无助地觑向韩翎。
男人收到她怯懦的眼神,热掌紧握她的手,传送稳定的力量给她,眼眸淡笑着,示意要她放心。
大厅上,简环东看看、西望望,四处打量了好一会儿,不甘心地板起脸。
“翽少爷呢?庄主回来了,他也该来大厅迎接啊!人哪儿去了?”她眼珠一翻“该不会还在花田里吧?”才嚷嚷,屋外立刻响起更兴奋的呼喊。
“哥哥回来了吗?”嗓音听来似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轻快的步履往主屋这儿飞奔来“哥哥!”
冲进大厅的少年一身泥巴灰尘,刚碰过园艺而满是泥土的双手未及清洗,有著浓浓孩子气的清秀脸上同样是灰扑扑,发育中的身材有些瘦小。
他,正是云河庄的韩翻少爷。
韩翽对园艺造诣颇高,素来喜欢在花田里拈花惹草,对哥哥有著如狗儿对主人般的忠诚崇拜乃众所皆知,是以听闻许久不见兄长的回来,他高兴得连清洁也来不及,便跑过来了。
进了大厅后他马上巴著哥哥转圈,模样像极了终于等到主人归来的小狈,傻气又可爱。
“哥,这半年又去了哪些地方?看见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是不是有带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回来”
“有,我带回了一样比任何珍珠玛瑙、宝石玉器更珍贵的宝物。”
“真的?在哪里?是什么?”韩翽满是迫不及待。
“一株珍稀花苗。”
“花苗?”韩翽兴致更加盎然了。“什么品种?快让我瞧瞧!”
韩翎扬唇而笑,转将他口中的‘花苗’展示在弟弟面前“她,一朵美艳脱俗的绝世奇葩。”
忽被推至少年面前,俞落雁愣了愣,不安地赶忙轻轻挣开,转头又傍回韩翎身边,像只需要受保护的小鸟儿。
“翽,这是俞姑娘,我想让她住进府来,你说可以吗?”韩翎特为此徵询弟弟同意。
“好啊!当然可以。”韩翽移开眼光,爽快笑道:“哥哥尽管替她安排就是,我没意见。”哥哥带回来这株美丽罕见的花苗,是需要有个好温房来栽培呵养。
韩翎浅浅挑唇“谢谢你,翽。”
“谢什么呢?老是那么客套。”面对太过客气的兄长,韩翽一点也不高兴“这整个庄园,明明该是你这个庄主当家,想做什么尽管做,不需要问我的嘛!”
“不管怎么说,你才是云河庄真正的主人。”
韩翽快要跳脚了“没这回事!爹既然指你为这一任庄主,你就是这庄园的老大,哪有什么真真假假!”
这对兄弟不同于一般的对话,听得俞落雁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稍后,在韩翎的指示下,仆婢前前后后将小女子的生活用品搬进了她的新住房;而她的新住房,即为韩翎的卧房。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翎并未因回到家而清闲下来,反而更加忙碌了。
庄园有庄园的事务,此外,他仍须日理万机,处理来自各地的商行回报以及出外巡视庄园近况。白天他没时间陪伴俞落雁,甚至连续几晚回房,也只是亲亲她、抱抱她,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才刚拂晓,便匆匆不见人影。
见他如此,俞落雁在为族人心焦之馀,更为他心疼不已。虽说贫贱人家有贫贱的忧愁,可现在看来,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负担呢!就连韩翎这样受人钦羡的名庄主人,也要为繁忙所苦,劳碌得很,不如外人所想的那样清闲。
没他在旁,她开始有了咫尺天涯的相思苦;无所事事的空虚,更教她难受。
云河府的奴仆是各司其职忙里忙外,没有人像她,是个每天白吃白喝却什么也不做的大闲人;她想多少帮一些忙,可偏偏她身分特殊,没有一个奴仆敢让她插手杂务琐事。
唉!扁靠数蚂蚁过日子,教人怎么受得了?
所幸,在她无聊得发慌时,简环拉著她作伴,到府外去散心。
仍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简环,与身著淡紫衣裙的俞落雁,一起漫步在绿油油的阡陌间,蓝天白云,凉风吹拂,白鹭鸶在稻作中优游轻飞,这光景教人放松,心胸开阔甚多。
“小总管好。”田中耕作的农人、妇女一见小总管,纷纷熟悉地向她打招呼。简环一面心不在焉地点头,一面指著一块在她眼中发亮的地方道:﹁喏,你瞧,那儿一畦,就是翽少爷的花田。﹂
远远望去,一抹清瘦的飘逸身影穿梭花丛间,来来去去,忙碌似蜜蜂蝴蝶,一身简素的布袍沾满尘土,认真的表情与几日前厅上所见,截然不同。
俞落雁淡笑感慨“一个在书房里忙、一个在花园里忙。这对兄弟,感情好得连忙碌都那么有默契!”
简环撇嘴,不以为然“那可大不同啊!爷的忙,是了不起的忙!爷使个颐、动根指,就能决定上千、上万人的生计,可重要了。他呢?胸无大志,每天窝在这畦小花圃管些花花草草,十八岁的人了,还一点忙都帮不上。”嘴巴使坏批评,一双美眸却直盯花田里的影不放。“他从小就是这样,老庄主大抵看出来这个儿子没指望了,所以早作打算,另外收了个儿子来挺住云河庄。”
“咦?”俞落雁闻语,微微讶然“另收的儿子,你是指庄主吗?”
“是啊!想不到吧?爷其实只是老庄主的义子,翽少爷才是老庄主的亲生子。”
俞落雁讶异得樱口张成了一个问号。
“我看这世上除了老庄主,大概也没人敢把这么大一笔家业交到外人手上去了。”简环兀自言道:“不过,这也是老庄主厉害的地方。他老人家可会看人了!而且有远见、不拘泥世俗,所以得回这么一个好人才,壮大咱们云河庄。”
说著说著,两人已到花田一隅。
埋首红花绿叶中的韩翽抬头瞧见她们,在阳光下笑露洁牙“俞姑娘、环姊!你们等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捧著几朵白皑粉嫩的花儿跑来,递给俞落雁。
“俞姑娘,这是刚绽放的白芍药花,我觉得很适合你,请收下。”
“谢谢”俞落雁有些受宠若惊,低头端详接过手的芍药花。花儿不但开得大而艳丽,纯洁的雪白粉瓣上还沾著晶莹晃动的水露,足见照顾者的用心与细心。
“翽少爷最喜欢用花朵比喻人,他这会儿可是在指俞姑娘你,好似一朵刚开的白芍药呢!”简环瞪著韩翻的眸光有点酵酸。
俞落雁观赏著手上的美丽芬芳,面泛桃晕“翽少爷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这么美、这么纯洁?”
“笑起来,就像朵粉色牡丹了!”韩翽仔细打量她,笑容一派纯真。
简环噘嘴向韩翽摊出掌心,﹁俞姑娘有花,那我呢?﹂
“你?”韩翽旋首瞟了瞟这个大他不过三个月的青梅竹马“该你的花季还没到,哪里来的花给你?”
“我也有?”简环的明眸勾起了笑弯,充满期待“那你快说,该我的是什么花?”
“你嘛”少年开始后退,清秀的脸上有著促狭的笑“跟环姊最像的,是秋天里种坏的菊花!”一说完,便旋身开溜了。
种坏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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