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朱祁头皮上布满的血痕,也不说话,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本纸质书看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狩伦沉默地看书,朱祁沉默地控制情绪。
等朱祁确定自己就算开口说话也不会发出哭腔了,才低声问:“老师,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受伤了。”狩伦合上书本,“所以来病房给你上课。”
朱祁凉凉地笑了声:“老师,我是舞蹈课,我没机会了,都没了。”
狩伦淡淡道:“倒也不至于。”
这句极其冷漠的“不至于”在朱祁听来格外刺耳,她一时之间有些情绪失控地道:“当然对你来说不至于,可是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朱祁自知不该对高高在上的王都新人类咆哮,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突然累了、想放弃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满脑子算计和游刃有余,可谁又不是紧绷着神经在这个全新而又危险的世界里战战兢兢地活着?
算了吧、都算了吧。
她已经做好了被狩伦制裁的准备。
狩伦看向朱祁,不知为何,他突然好想看看这一头乌黑的头发下的脸蛋,现在到底是用怎样一副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他知道她一定哭了,他见过太多考级失败的圣女、新人类和旧人类痛哭流涕甚至绝望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好想看看她。
他明知这样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抬起手,伸手撩开朱祁的头发——
可是,印入眼帘的并不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柔弱脸蛋,而是一张平静无比且妆容精致的面容。
她脸上的底妆干净无瑕,寥寥无几的几缕水痕像是在诉说着她曾经无声哭过的痕迹,可她眉眼的妆容没有半分晕染、鲜润的口红依旧匀称而饱满。
她眼底有胆怯、有惧怕、有失望、有悲哀,可她全都竭尽全力藏了起来,试图用毅力将这些情绪全都压在心底,只剩下强撑的平静和从容。
他看着她。
这些天通过观察奴隶带她上课,他发现,她的舞蹈资质其实很普通。
虽然她很努力、非常努力、格外地努力。
可努力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终身考试制度让全球人形生物都异常努力。
努力是一件很让人绝望的事。
因为越努力,就越容易看到自己的上限。
抱着幻想认命和抱着现实认命,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所以每一年,他都能看到无数朝夕相处的队友,在当年的考试中拼尽全力,却还是因为距离c级一步之遥,自此被王都关上了大门,变成了可能此生再也无法相见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