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离最是伤童心

时间。

    得到老爷同意后，叶纹梦独自去接姐姐。容秀跟丈夫说好后，跟着妹妹回了娘家。

    这段时间，大娘也像大娘了，没有无理取闹。叶纹梦仿佛觉得，这是一个预兆，灾难就要来临了。

    这天下大雨，不能扯猪草。叶纹梦吃了早饭，抹了桌子，洗了碗筷就出门，去了李大妈家里。在碾子铺门前，叶纹梦遇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驻足向她打听：“你们小少爷在家吗？”

    叶纹梦没有理睬。

    见少年进了柴虎院子，叶纹梦觉得不对劲。一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龌龊少年，怎么晓得自己是柴虎老爷家的人呢？她进了李妈妈家的门，坐下了，但还是想着刚才那少年向自己打听小少爷的蹊跷，觉得那个少年打听小少爷，可能不怀好意，便又出了门，回了家。叶纹梦回到家里，她没有看到那个找小少爷的少年了，以为他没有进院子找小少爷，便放心了，又去了李大妈家里。

    时近中午，雨也停了。叶纹梦回了家。她回家后就进了灶屋。她要帮助厨妈做中饭。叶纹梦刚坐到灶边烧火，大娘来了：“看见小少爷么？”

    叶纹梦想起早上见到龌龊少年打听小少爷的事，预感到出事了，就出了灶屋门，就去问守槽门的人：“你看见小少爷么？”

    守槽门的人说：“小少爷出去了，跟一个少年走了。”

    叶纹梦很认真：“你还说一遍！”

    看门人又说了一遍：“小少爷跟一个少年玩去了。”

    “小少爷跟一个少年玩去了？啊！”叶纹梦立即往大娘房里跑去，还边跑边喊“大娘，不好了！”但是，没有听到大娘的回音。她又跑回来，跑到槽门屋里，要守槽门的人跟着自已去寻找小少爷。守槽门的人就动了身。

    外边的山路有好几条，两人在叉路口略一迟疑，就分头寻找。叶纹梦走累了，也走出去很远了，认为自已走错了，就转身往回走。

    回到院子里，叶纹梦没有进屋，柴虎老爷带着长工正出门，命令：“快追！小少年被人拐走了！”

    大娘从邻居口里得到小少爷被一个少年带着走了的消息，边哭边指着叶纹梦骂：“不找回来，我要打死你！”

    叶纹梦乖了，不回嘴，转身就跑了。叶纹梦边跑边想，自已不要再去找小少爷了，而是要跑到姐姐家里去躲命。找不到小少爷，大娘会打死自己的！

    叶纹梦跑到了姐姐家里，诉说了一切。姐姐问：“你怎么晓得那少年是来拐带小弟的哩？”

    “我在庵堂边救出小弟，听小弟讲的那个小神仙，就是这般模样。那少年带走了小弟，我不晓得少年住在哪里，我是找不到小弟的。”

    姐姐说：“少年是不会害小弟的，我们应该放心。我们先劝劝大娘。走！我送你回去。”

    叶纹梦说：“姐姐，大娘说要打死我的！”

    “她不会打你的。我保证她不打你。”叶纹梦相信姐姐，便和姐姐回了家。

    回到家里，天完全黑了。整个柴家院子鸦雀无声，笼罩在沉闷的气氛之中，小弟真的失踪了！大娘已经倒床不起，哪里还会打死叶纹梦哩！

    出事的第二天，大娘找了巫婆，问了神。神说：是那个看牛吉吉带着小少爷出家当和尚去了。看牛吉吉得到神仙点化，带了仙气。有神仙跟随，看牛吉吉是不会伤害小少爷的。小少爷不会受到伤害，大娘悬着的心放下了。但她一散神，就倒下了。

    大娘卧床不起，两姊妹就直接进入大娘卧室。容秀喊了一句大娘，大娘没有回应，但大娘哭了，放声痛哭。容秀拿来手巾，替大娘擦眼泪。大娘要过手巾，自已擦眼泪。擦干了，不擦了，也就不再哭了。

    大娘问叶纹梦：“你弟对你说过，他遇到小神仙了，说过吗？”

    叶纹梦如实说：“说过。”

    大娘又问：“他怎么说的？”叶纹梦如实说了一遍。

    大娘叹了口气，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叶纹梦大胆说：“是弟弟不让我告诉你的。”

    容秀不禁问大娘：“是谁告诉你的？是贵宝告诉你的吗？”

    大娘点了点头，不禁又流出了眼泪。这次是叶纹梦拿来手巾，替大娘擦干了眼泪。

    大娘说：“叶纹梦，你过来！”叶纹梦就挪过来，在床沿上坐下。大娘就拉起叶纹梦的右手，语重心长地说：“从今天晚上起，你就陪着我睡。”叶纹梦没有回答。大娘又说：“你不愿意吗？”叶纹梦还是不作声。大娘又问了一遍。叶纹梦终于回答了：“我不能陪您，我身上有疮。”“啊！”

    容秀说：“从明天开始，妹妹就不扯猪草了，就专门陪大娘。”

    大娘点了头。两姊妹就出了门，回了叶纹梦的房子。

    大娘病倒了，喊了郎中，开了药。煎药、喂药成为叶纹梦的任务。每天一付中药，连服了五付，不见好转，柴虎老爷也着急了，给太太换了个郎中，又服了三付中药，略有好转。

    大娘对叶纹梦说：“我每晚都做梦，尽是恶梦。有恶魔对我说，说我做了很多亏心事，要把我吃掉。叶纹梦，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你，也不会再骂你。”

    叶纹梦心头一热，流出了眼泪。

    大娘病倒后，贵宝好像懂事多了，他不再淘气了，也每天陪陪奶奶。大娘看到贵宝，就会想起她妈妈的自寻短见来，止不住的眼泪就往外流。奶奶每次流泪，贵宝都晓得给奶奶揩干眼泪。有时，贵宝还说：“奶奶，小叔会回来的。”

    不久之后，大娘病重了，柴虎老爷就把二儿、三儿和四儿通知回来，让他们陪陪妈妈。他们都回来了，都对妈妈的病感到忧虑，轮流整天整晚陪着妈妈。

    容秀每隔两三天就回来一次。她不仅仅是看望大娘，还要为这个家操操心，特别是给叶纹梦做出干活安排。平时，大家都觉得大娘这个女人可恶，可她倒床了，不能管事了，大家才真正觉得这个家不能没有她。有她，一切都是有条不紊，没有她，家里就成了乱麻！

    大娘对容秀说：“小少爷昨晚给我送了一个梦，说他活着，和小神仙一起活着，他们在一起，活得蛮好的······”大娘讲着讲着，就讲不出声音来了。

    “二吉，来扶我一下！”大娘喜欢二儿。可二儿没有在身边，他出去了，出去喊郎中去了。二儿好晚好晚才回来。大娘老是喊：“二吉扶我一下。”

    二吉一扶，她弹了一下，吐出了一口黄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