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皱着眉催道:“自是来了客人,主子的吩咐我做奴才的怎么好打听,公子还是别问了,速速随我去才是正经。”
往日在家里,只有他说别人的份,如何有人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从前,贾宝玉还会骂一声呵斥一顿,如今在福建呆得久了,方知寄人篱下的滋味,因也不敢放肆,只得忐忑地掩了门,跟着来人前往正厅方向。
不知涂硕又找了什么人来,借着他公府子弟的名头来说笑,让其他人来百般围观奉承,可惜奉承的皆是涂硕,并无他的光。
贾宝玉心里不情愿着,又不敢违逆涂硕的意思,只心里盼着别说那等粗俗的武夫。
待进了涂硕的院子,这里又比他住的那处阔大许多,前前后后十来间屋子,在都督府里除了大都督住的院子,这也是独一份的了。
正房前有一所小小的抱厦,那人领到了这里,就有人进去通禀,一个小童走出来笑道:“宝公子跟着我来吧。”
贾宝玉进了抱厦,进门是一道屏风挡住里面的布置,站在屏风外就能听到里面低低的说话声,一个清亮高亢些的,贾宝玉听得熟悉了,确定是涂硕无疑,另一个温柔和软,说出来的话有道不尽的温柔缱绻之意,听着也耳熟得紧,正寻思间,已经转过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圆桌,上面齐齐凑凑地摆了一桌的吃食,两个年轻男子坐在桌边,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涂硕不知听了什么,突然笑起来,拿手一摸秦钟的脸,道:“你呀,真是捉黠!”
秦钟低低笑起来,眉梢一扬,整个脸想再发光。贾宝玉好生欢喜,不禁微提声音唤道:“鲸卿,你何时来的?”
秦钟眼光不经意自涂硕那边扫过,这才站起来,笑着迎了一步,拱手道:“宝玉,别来无恙。”
贾宝玉忙回礼,这才想起来要先给涂硕见礼,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涂公子。”
涂硕早把眼睛往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好多回,秦钟的淡然自若与贾宝玉的喜出望外,自然都收在眼中,眸色略沉,见贾宝玉问好,也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略略一抬道:“不用多礼了,今儿鲸卿来了,正问及你,方请你来做个陪客。看来,你们原是熟稔至极的了。”
贾宝玉忙笑看秦钟道:“原是一块儿入学,时常出入见面的,没想着今儿能在福建见到故人。”
“故人?呵呵,可不是么。”涂硕笑了笑。
秦钟也道:“当日姐姐在时,常去宁国府看望姐姐,那时与宝玉相识,这两年却难得一面了。”
贾宝玉想起秦可卿何等温柔可亲之人,如今香消玉殒,不由得恻然道:“可惜了你姐姐那样的人品。”正要多说一些,涂硕眉头皱了皱,已经是不耐烦听了。
秦钟忙打断了道:“今日在这里相聚,原是有缘的,来喝一杯酒罢。”
贾宝玉糊里糊涂地被拉着喝起酒来,喝了四五杯,涂硕道:“我记得宝玉如今还没领正经儿差事做吧?我这里正好有个巧宗儿,不过是勾兑些新鲜物件进出登记之事,因我手底下实在没有能的人,倒不如把这个事交给你,一来也可做些事情明儿给你请功,二来这事虽然清闲到底要交给心腹之人方能放心,三来也不至于荒废了你,可好是不好?”
贾宝玉迷迷糊糊的,头沉重不堪,只听了这一二三的,什么清闲啊,心腹等话,因想着镇日里呆在屋子里也实在无聊,若是清闲又讨巧的去处,不妨先去一两日,好不叫自己每日里闲在屋里,乱哄哄的想法之下,也不知自己怎么答的,手里就一凉,被拿着手掌握了一块温润的东西。
又听涂硕嘱咐道:“这是我的信物,你可收好了,想出去办事啊,找什么人啊,只管用这个去做。必有人听你的吩咐。”
贾宝玉心下一喜,可算能出去找几个顺眼的说说话了,手便握得紧紧地,傻傻低了头道谢。
又喝了一巡,贾宝玉不甚酒力,便要告罪离席。涂硕允了,换来小童过来扶着他道:“给贾公子在库房近处收拾一座院子出来,叫几个人好生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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