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疼着,对满屋子称赞道:“你们看看,从前都说宝玉不爱念书,我怎么说来着,我说他那是年纪小,还不到发奋的时候儿,如今可不开窍了,哪用人催促,自己就努力成这样儿了。政儿媳妇,你也是,宝玉用心是好,也得叮嘱下头的人注意他的身子呢。”
王夫人满怀欣慰,也就不介意贾母在众人面前落她面子的事,但又难掩骄傲:“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媳妇见宝玉上进,与老爷都欣慰着呢。男孩子,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吃点儿苦头也没得什么,对宝玉也是历练呢。宝玉果然忍不住,但凡有说,我是必然不能由着下面人不约束着他。只没想到,宝玉也是个能忍的,真个坚持下来了。”
贾母笑:“说是如此,到底以宝玉的身体为要。咱们宝玉,哪有不好的,就是脾性娇惯一些,心性还是国公爷传下来的,差不得分毫。”
众人纷纷附和,贾王二人笑得越发开怀。王夫人笑了一会,拿眼一看林铭玉,不经意道:“别说宝玉念书辛苦,你们是没见着铭哥儿用心呢。可见有铭哥儿这样一个弟弟比着,咱们宝玉才经心了一些,要我说,功劳都在铭哥儿身上。”
贾母一瞧,果然见林铭玉也稍显憔悴,招人叫过来,一并搂住,道:“都是极好的孩子。”
热闹中,贾宝玉倒是一反常态,颇为扭捏,不时拿眼睛往林家姐弟溜去,林铭玉见了,勾唇弯眉,对他微微一笑。
贾宝玉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好似被人看破心中隐秘,忙忙地把眼撇开了。
林铭玉脸上笑容越深。
说笑了一会,客人陆陆续续的上门了。今日不止荣国府忙碌起来,就是东府里的主子奶奶,也早早的过来帮忙。
前面有贾赦贾政兄弟接待同僚们,又有贾珍贾琏连等招呼贵客,贾蓉等人便应酬前来的世家子弟。后院里两府的太太奶奶也自忙碌。一时间,往来人去如织,锦衣华服,宝盖雕车,真个看之不尽。
王夫人心疼儿子,见众人各自说笑,轻声与贾母说:“宝玉与铭哥儿看来都是累狠了,不如先让他们歇一歇,等晚上戏班子唱起来,再唤他们来陪客?”
贾母道:“你安排着,让丫鬟们仔细伺候。”
王夫人便唤了贴身丫鬟金钏玉钏带两人下去歇着,特意叮嘱一遍:“你们只管好生安歇,我已经安排下去,不许下人来吵着你们,若是饿了,厨下早早的把点心给你们备着,等会就送去。到晚间,我自会派人来叫你们,去吧。”
两人行了礼,王夫人目送两人走远,嘴边露出一丝模糊的笑意。
再说贾母这头,双玉去了,自又有许多的客人围绕上来,公府之门,来的客人无不尊贵无比,这样的日子,少不得把家中子女也带出来交际一番。
如今贾府里三个女孩儿,迎春年岁看着大了,再过得一两年,也可以说得婆家了。再说宝玉,看着年小,长起来也快,贾母等心里虽各有注意,然而先交际些年轻才俊总是不错的。因而,贾府这一门寿宴,但看这满屋子莺莺燕燕,倒别有一番趣味。
王夫人今日格外贴心,尽责当好一个长辈,几个姑娘都带在身边,尤其对林黛玉加意照顾,逢人遍道:“这是我小姑子嫡出的女儿,家世人品都是极好的,我爱得不成,真恨不能是自个儿的女儿才好呢。”
因王夫人这番热心,倒让林黛玉在贾母屋里好一番出风头。黛玉推脱不得,也不知这舅母打得什么主意,虽不耐烦与这些人虚应——看她们的态度,似乎自己是来傍大亲似的,仍是端起了林家嫡女的气度,言行举止没有一丝错处,虽看着年幼些,倒真当得起一声赞。
王夫人冷眼瞧着黛玉在众人打量下一不露怯二不显拙的,心里微有失望,再看身边三春,除探春素来是个拔尖的,迎春三棍子撬不出一个字来,惜春可是念经念多了,神色间脱不了一丝木讷冷清,心底越是一百个不如意。
若非我大姑娘进宫,哪儿有她林黛玉出头的机会!
王夫人见黛玉没有出丑,反而与几名凑上来的闺秀亲热攀谈起来,心里的不得劲就别提了,再遇到上来打听的夫人,也懒怠把黛玉的好处夸一夸了。
林黛玉见王夫人这一时冷一时热的,琢磨着总不会有啥好心眼儿,自打起一百个精神,更加不允许自己出错。再有确实结交了几个合心意的闺秀,心里倒还过得。
不觉客人已经到齐,宴席摆开,把个西府大院坐个满满当当,宴席行至最热闹处,忽见得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远见着王夫人,带着哭声叫道:“太太,不好了,老太太院子里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