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忘了从哪一年开始，我不再扳着手指头盼着过新年，而是恐惧起一联换一联的辞旧迎新仪式。

    只是一种仪式，日子其实平常得紧，也许难得出个好太阳，也许阴沉得发闷，世俗而无聊的人们却偏慎重地给它安上一个“继往开来”的意义，并用这一个日子加在某些人的头上，以形成无形的紧箍。那些年老的，久病未愈的，欠债的，面临人生抉择的，还有我这样一事无成的大龄青年，都感觉到了窒息的压力。

    中国人尤其爱给自己紧迫感，一个冬至，一个除夕，一个生日，都会增加一岁，中国人一年当中可以大好几岁，所以中国人比外国人“成熟”得快，也衰老得快。

    印象很深刻的一个笑话，说过完儿童节，就是青年节，之后是重阳老人节，再之后就只能过清明节了。其实这并不算是个笑话，却偏偏是在笑话栏里看到的。不能不佩服中国人啊，笑谈死生，把悲剧当作笑话来调侃。或许是我太俗了，本来生死就是一线间，没什么大不了，看不开的人才会在乎。或许死比生好，否则为什么会有“人死为大”的话，又为什么受害的人会咬牙切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做人真是太无奈了，即使满腹冤仇也无能为自己伸冤报仇，只能寄托于死后怨灵的力量。说国人迷信，也许他们只是太过于无能为力，就如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对时光的流逝同样的无能为力一样。

    当人们沸沸扬扬地说着流年，当晚会主持人深情饱满地回顾昨天展望明天，当商家炒作得热火朝天，当老人心酸儿童欢欣，当旅人归故民工返乡学生回家，人们忙碌沸腾，无端地给生活添加了色彩、音响、气味、感觉，欢喜、伤感、憧憬、新鲜、疲倦，欢聚、惜别、融洽、争吵打一个喷嚏，大人会连声说：千岁万岁！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碟，会补救上一句：岁岁平安！小孩子碰了头，大人边揉边念：快高长大！不允许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有的挫折都转变成好运的征兆，人与人之间用微笑和祝福装饰各种场合。神州大地披上一张喜红的大被，那些负面的、不合时宜的事物和情绪都暂时被冰封覆盖了，等到春暖花开再萌芽出头。

    热闹的大戏总有散场的一刻，粉墨登场的大小角色卸妆后仍要继续平淡的日子，年夜饭凉了，春节晚会落幕了，烟花散尽了，假期也结束了。恢复平静生活的人们，先是憧憬是年的美好，定下或多或少的目标，然后踌躇满志，不了过去一段不长的时间，就感觉到现实生活的严酷，逐渐受挫、消沉，又把希望寄放在来年。一年复一年，终达不到自己最满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