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要打七寸,盛遥旁观蒋自新先生在姜湖问出了那句话之后的面部表情变化,就知道这位蒋先生不幸地被某人打中了七寸。
蒋自新等这个问题看来已经等很久了,虽然姜湖说话磕磕绊绊,半含半吐,也丝毫没有影响蒋先生想要表白的心情。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闪着某种让人心悸的、不正常的狂热,往前猛地踏了一大步。
光线晦暗,蒋自新脸上的狰狞和疯狂被影子打得愈加骇人,盛遥下意识地就想挡在姜湖前边,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姜湖偷偷拽住了。姜湖转过头来看了盛遥一眼,锐利的眼神从黑框镜片下透出来,盛遥立刻会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回了脚步。
盛遥不是人们通常定义下的“性情中人”,什么场合都能让他嘻嘻哈哈地敷衍而过,谁也看不出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总让人觉得城府有些深,不那么坦诚。可是有些时候,就是需要他这种敏锐变通却不大情绪化的人,和姜湖搭档再好不过,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性格上,有些很类似的东西,所以危机时候特别心有灵犀。
姜湖慢慢放开了盛遥,微妙地往旁边踏了一小步,看起来像是害怕蒋自新,实际上是在暗暗寻找一个安全的角度。
怎么样不伤害到孩子,拿下这家伙。
机警得让人头疼的蒋自新并没有注意到姜湖的动作,他已经因为眼前这战战兢兢的小“记者”的问题而完全激动起来了。这种心态就像小孩子摔了一跤,如果没人看见,多半也会自己爬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一旦有大人在身边,那眼泪就山洪暴发了。
蒋自新就是被姜湖问了一句,问爆发了,他语速极快,快到有点结巴的地步,嘶吼的样子十分马咆哮,语法错误咱就不追究了,可是您能不能不要那么激动地一步一步地往这边凑?
盛遥端着摄像机的手青筋都爆出来了,拼命忍着不把摄像机砸出去。
“我为什么要杀人?我为什么要杀这帮崽子?”蒋自新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凭什么不能杀他们?他们高人一等?他们家娘老子的有几个臭钱,这帮小崽子就高人一等了?”
他一连吐出一大堆问句,却没有指望姜湖他们回答,自顾自地用不和谐的词语表达着愤怒——当然,拖着那个已经快断气的小姑娘。
“他们又没……”姜湖弱弱地出了个声。蒋自新猛地扭过头来看着他,姜湖下半句话于是卡在喉咙里了,却没想到蒋自新居然笑了一下:“没事,你说,记者么,是可以说话的。”
真他娘的得您圣恩,盛遥腹诽,他看见姜湖虽然一直做出畏畏缩缩的样子,可是一只手一直在自己的腰附近徘徊。
盛遥知道,姜湖那宽宽大大的风衣底下,藏了沈夜熙给他的枪,盛遥虽然不大相信姜湖真的会开枪伤人,但是同事那么久,对脾气跟面团儿似的好好先生,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位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镇定,表面装得挺天衣无缝的,心里指不定怎么火呢。
“他们还是孩子,没伤害过什么人……”姜湖小声说。
“我也没伤害过什么人!我又做错了什么?!啊?!”刚还笑着的蒋自新发难起来。
这有啥逻辑关系么——姜湖不合时宜地觉得,这家伙真是有点搞笑天分,于是弱弱地提醒道:“他们说你打死了人。”
“那是他们逼的!我告诉你,电视台要把我的话都放出去,告诉那些小崽子的家长,你们要恨就恨姚芳那个贱人和黄静军去!都是他们的错,这些小崽子也是因为他们才死的!”
啊……谁?
姜湖情不自禁地看了盛遥一眼,盛遥立刻回了他一个不明白的表情,后者他有印象,刚刚在外面一点点的时间,已经把蒋自新的个人资料翻了个底掉。盛遥过目不忘,记得在蒋自新在转单位关系上,好像有这个人的签字,估计应该是个小头目之类的,至于前面那个……还真没听说过。
两人迷茫地表情有点明显,蒋自新显然有些不满意。他觉得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痛苦的人,别人居然连听都没听说过,是一种对自己不幸遭遇的侮辱,于是怒吼:“都是因为他们!全都是因为他们!你们让那些死了崽子的家长找他们报仇去,让那些警察抓他们去!”
警察吃饱了撑的……姜湖和盛遥心有灵犀地同时想。
“他们干什么坏事了?”姜湖问,眼尖地看见蒋自新对小姑娘的控制松动了一点,对,就是这样,想象你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所有人都在等着你的号令,听着你的意思,你会激动,手舞足蹈,全心全意地表现、发泄……
这个问题再一次给蒋自新打了一管鸡血,盛遥觉得他的眼睛更亮了。
外面沈夜熙在外面阴着脸,按着耳机不停地在原地走,杨曼觉得他有点想把地面给踩平的意思。
只听蒋自新说:“姚芳?她算什么东西?一个没受过半点教育的中年妇女!八婆!一身市侩气,她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不就是房租么?我有钱的时候她对我那么恭恭敬敬的,进门出门打招呼,不过是最近工作不顺利,请她周转周转,我已经对她低三下四了,她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话?我才是……我才是……”
靠了,一个收房租的大妈,怪不得没查着,盛遥那一瞬间心里无比悲凉,心说我们一坨人在下班以后,就为了一个收房租的大妈聚到这里跟一个杀人的精神病周旋。
姜湖的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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