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晖向车外推了出去。
车帘高高掀在顶上,面前的视线毫无遮挡。刚才还静谧动人的景致此时好像惊悚剧一样高高低低剧烈抖动着迎面扑来。马蹄声急促得犹如阵前战鼓,蹄下碎草飞溅,轻尘迷蒙,都直接撞进车里。
赵晖站立不稳,刚刚被赵云推到车辕前就大叫着又跌了回来,紧接着却又被赵云推了出去。
王妩被赵云紧紧扣在怀里,看得清清楚楚,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只是紧紧地盯着赵晖一下又一下往后跌,几乎站都站不稳的身影。
终于,轺车的车毂压到了一块碎石,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整个车身骤然失重般地往外甩了出去。赵晖竹鞭脱手,赵云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揽住两人,纵身向外飞跃而出。
天旋地转地在草地上不知滚了多少圈方才稳住身形,赵晖吓得一张小脸煞白,一手撑在赵云的胸膛上,仰起上半身,瞪着一双和王妩极像的眼睛,梗着脖子,盯着赵云。学着大人模样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早就散乱开来,碎发覆额。
“你要驾车,我便由你驾车。你敢真的扬鞭策马,固然是不错,然男儿立世,当有胆有识,一味地胆大逞强那就是莽撞。我说要你记得,你母亲就在车上,就是要你知道,她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你,护全她就是你最大的责任,而不是要你在她面前逞强。”赵云放开王妩,腾出双手上下检查了一下赵晖的身上有没有受伤,目光并不与赵晖相触,语气也淡淡的不算重,但神色却是极其认真。
赵晖紧紧地抿着唇,看看王妩,又看看赵云,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妩这才松了口气,横了赵云一眼,翻了个身,仰面躺在草地上,反手往他手臂上狠狠拍了一下。
言传身教固然没错,也不带这样吓人的!
“阿母说,她以前跟父亲一同出征,从不落于人后。”到底还是个不满六周岁的孩子,赵晖被吓得不轻,攥着赵云胸口的衣襟,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可……有了阿晖就再也不曾随军了……我,我若能驾车控马,就可以跟阿母虽父亲一同出征。”
六年来,蜀中已定,北方一统。曹操迁都洛阳,整顿朝政,招兵屯田,最终还是错过了孙策死时跨江东渡的最好时机。如今兵力修养了整整两年,粮草充足,渡江一战,已是近在眉睫。这一次赵云以青州刺史的身份远调江东,也正是作为曹操出兵前的最后试探。
而自赵晖出生后,说是不放心孩子也好,疲懒了也罢,点将升帐,王妩亲手为赵云披甲,送他出征,再将一封又一封的战报当作故事讲给赵晖听,自己再不曾随军到前线。
每日睡前,赵晖还会磨着王妩多讲些赵云的战事,王妩就把磐水之战,奇袭青州,也都当成了睡前故事。却不想这么小的孩子,不但都记在了心里,就连她心里的思念,都听了出来。
王妩心中一暖,从地上坐起来,又横了赵云一眼,将赵晖拉过来,替他拍去身上的草屑,重新梳发:“阿母不会武艺,随军反要你父分神照应。还是等阿晖长大了,随你父一同出战,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让曹操好好看一看,看他还说不说得出口生子当如孙仲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