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她和袭亦茹在殿中,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说:“锦宁啊,这宫里头多数人命如蝼蚁,但也有那么几个,手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陛下自然算得一个,哀家么……姑且也算一个。”
她扫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凌厉,让云婵周身一冷,垂首应了声“是”,她又续道:“今天,哀家把这生杀予夺的权力给你,你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什么?
云婵一愕,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恭敬而道:“臣女愚笨,不明白皇太后的意思。”
“别急,哀家说给你听。”皇太后轻轻笑着,“哀家的侄子眼下就在长乐宫,不知你方才进殿时看没看见——那是冯家的嫡长子、长阳城里举足轻重的人。”
换言之,如若冯家不倒,他便是要承继家业的人。
云婵一点头,答说:“是,臣女看到了。”
“他和陛下一般年纪,虽则有几房妾室,但尚未娶妻。”皇太后面上的笑容凝了一些,看上去便带着数不尽的谋算,从容不迫地又道,“一会儿陛下过来,你跟陛下说,你想嫁给他为妻、做冯家的长媳。哀家会下旨为你赐府赐婚,从前的事哀家不追究,你好好做冯家的儿媳,这辈子冯家都不会亏了你。”
……她在说什么?!
云婵只觉得荒谬无比,若非皇太后神色尚清明,她简直要以为皇太后这是被目下的局势逼得失心疯了。视线落在那盏清茶上,云婵淡声一笑:“太后是觉得臣女怕死?这茶……是臣女沏的,太后要赐死臣女,也随太后的意。”
“这是什么话。”皇太后蓦地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哀家知道陛下喜欢你,也知道你事事听陛下的意思——陛下尚且尊哀家一声‘母后’,你又岂会下毒来害哀家?”
她笑看着云婵,一层淡薄的温暖底下便是无尽的冷意,稍一垂眸,如同恍然回神般地又道:“哦……是哀家忘了说清楚,这茶,是静怡翁主送来的。”
叶澜!
“原是送给吴太妃的,太妃看这茶贵重,便献给了哀家。”皇太后欣赏着她的神色,又补充道,“如此,是谁下的毒,哀家说不好,但下毒之事,哀家宁可错杀。你别指望着陛下谁都能护,他许是要顾着叶家救一救阿澜,但吴太妃……哀家这个做主母的要惩一个妾室,任谁也多不得嘴。”
何况这种事实在难以说清,于霍洹而言,只能权衡利弊而做决断。叶家在朝中为官,值得他一护,但吴太妃……
没有什么家世做资本,不值得他就此和冯家撕破颜面。这条命,只怕是要搭上了。
“哀家可不是唬你,这茶哪一日进的宫、哪一日从吴太妃手里转交到长乐宫,皆有据可查。”皇太后在旁催促得慢条斯理,手中拿起那茶盏轻晃了一晃,“哀家说了,这生杀予夺的权力交给你,你自己掂量着来吧。”她说着,瞥了袭亦茹一眼,续说,“至于亦茹——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她,只是留在身边做个女官罢了。来日你这冯家的长媳不肯,她便做不得嫔妃,如何?”
云婵目下又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一边是叶澜、一边是吴太妃,哪个因她而丢了性命也不行。
可当真嫁入冯家……也不行。
自己委屈与否还在其次,云婵明白,皇太后肯拿冯家嫡长子来做这个交换,算盘就绝不可能打得浅。
她若嫁进了冯家,皇帝再意有所属也是白费,冯家自可再尽力推一位皇后出来;她若嫁进了冯家,兄长再怎么忠心,也得为这亲妹妹考虑考虑,就算是冯家当真不委屈她半分,他也不可能再助霍洹除冯家了——如若冯家倒了,嫁入冯家的长媳决计没有出路。
“谢太后美意。”云婵沉沉静静地,屈膝深深一福,“婚嫁之事,臣女不敢擅自答应。便如皇太后所说,待得陛下来了,臣女先行禀过、问问陛下的意思。但若臣女按太后的意思说了,可陛下不同意……太后可不能怪罪到臣女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的剧情是上面这样,阿箫的脑洞其实是下面这样:
太后:“今天,哀家把这生杀予夺的权力给你……”
“真哒!”云婵一脸兴奋,福身谢恩,接着身姿敏捷地转身拔了身后剑架上的宝剑,一剑刺死了皇太后。
太后:你……你特么……手……太快了…………【咽气】
皇太后冯氏,卒。死因:锦宁长公主不按常理出牌。
☆、第36章提亲
唤了宫人进来,重新奉了茶。云婵与皇太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营造出一派和睦。
那盏下了砒霜的茶仍搁在案上,悠悠然地散着热气,淡白色的水雾愈散愈稀薄,慢慢的,就只剩了极微弱的一丝一缕,无力地从盏中飘散出来,然后消失不见。
云婵静静等着,等着霍洹的到来,思量着如何既能全然按着皇太后的意思说了那话、又能让霍洹明白其中隐情并解了这围。
冯子沅在半刻后进了殿,向皇太后一揖,而后坐到了云婵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