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杨雁回觉得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欠揍了。回头她就跟杨鸿说去,让焦云尚再打重点。
就听文正龙又道:“你对双亲多有不敬,兼且无端泼醋,对妾室心生妒意。”
庄秀云便跟背书似的,语气中无丝毫感情,念道:“我每日里都在母亲跟前立规矩,她身子不适时,我日日煎汤喂药。医馆大夫可为我作证,次次都是我去为婆婆抓药,那药怎么个煎法,药引该如何下,大夫也是细说过的。整个文家,唯有我知。婆婆腰不好,我也曾跪在床边,为婆婆揉腰推拿,这也是大夫见过的。我那手法,还是跟医馆的大夫学的。你若怪我不该将家事闹到公堂上,便早该私下里给我一纸放妻书。何苦到了这会子,方在众人面前诬赖我不孝?方才你还夸我是贤妻。”
她并不哭哭啼啼故作可怜,也不像往日里那般怯懦,只是态度决绝的要和离。
不就是揉个腰?还需要跪在床边?众人皆窃窃私语,说这文母分明是苛待儿媳。
文正龙便道:“你分明时常顶撞母亲,屡次害她伤心生气。”
庄秀云便道:“这实乃污蔑。我何曾敢对婆婆不敬?便是婆婆瞧上的钗钏,我也尽数孝敬了她去”她又打量了一眼文母和两个小妾,“如今婆婆头上戴的金钗,腕上戴的银镯子,可都是我的嫁妆。便是两位妹妹,丝柳妹妹此刻戴的耳坠,嫣红妹妹此时身上穿的褙子,不都是我的?我记得嫣红妹妹还看上了我房里的帐子,非闹着要了去,我也给她了。那帐子也是我的嫁妆,现如今还挂在妹妹的床上呢”又朝堂上道,“大人尽可传唤证人,并去文家取证,便知民妇所言非虚。”
都这样了,文家还好意思说人家不孝?妒?旁听之人皆对着文家一众人等指指点点起来。
文正龙张口结舌。庄秀云的嘴皮子怎么变得这么利索了?
他哪里知道,都是这几日杨雁回撺掇着秀云练出来的。杨雁回还扯着杨鹤扮文正龙,将文正龙可能说的话当做话本来念,让秀云练习如何应对。杨鹤很不情愿,他并不想扮作文正龙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怎奈妹妹又是撒娇又是讲理,他被缠不过,只得就范。庄秀云也只得硬着头皮,练了几天。
此时庄秀云虽被众人瞧得颇不自在,但想想这官司若是输了,她自己丢人不说,还要带累双亲遭人耻笑,便硬是撑着,说出这番话来。好在练得多了,她也能分说个明白。原来强硬起来,也不是多难的事。话说回来,被逼到这样的地步,再不强硬,也就只能任人踩到烂泥里去了。
穆知县便依言而行,命差役前去文家查看。
堂外旁听的便有丘城县医馆百草堂的于大夫。这于大夫为人刚正,年高德劭,颇是瞧不上文家,便主动上前作证,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
众人方知,庄秀云所言非虚。
于大夫还道:“这文家的老妇人,素来脾气刁钻,为人跋扈,草民并不愿为她诊病,是这文庄氏屡次恳求,草民又想,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为医者本分,这才去了几趟文家。这老妇虽身上不大好,但也能走能动,也不知她为何自己不去医馆,偏要一日三五趟的打发儿媳来求草民上门诊看。”
说话间,差役匆匆回禀,果然如庄秀云所说,东厢北边第一间屋子里,床上挂着红绡草虫撒花帐子,庄秀云的嫁妆单子里,也确实有这么个帐子。
事情很明显了。这文家苛待儿媳不说,还宠妾灭妻。
庄秀云又向堂上禀道:“大人明鉴,若非说民妇有何不孝,便也只是对婆婆殷勤了些,对公公却冷淡了些。但民妇瞧着丝柳妹妹日日不离公公身侧,既有妹妹分担家事,服侍公公,民妇便也懈怠了些。但公公昔日并未对民妇有过不满的言辞,只这一点,也不至闹到休妻呀!否则天下女子,便该要生出八只手四个头来,才好做得处处周全。”
堂外一片哗然。
这是暗指文父扒灰,和儿子的小妾有私情,但却不明说。这文家如此混乱,也难怪人家要求去。
只听庄秀云又对文正龙念道:“你有所不知,你三个月前流连京中,说是做生意,夜夜不肯归家,都是丝柳妹妹悉心照顾公公的。那段时日,她已有了身子,我却不知,眼看她日日侍奉公公,却没想着替她分担,这是我之过。待我去后,你切记要善待丝柳妹妹。她如今才三个月的身子,胎像虽稳,也要着紧照看着些才好。”
堂外众人发出爆笑之声,各个指着文家父子说些讥讽的言语。直听得外头被堵在门外的人心痒痒。
摊上这种破官司,穆知县也只能忍着心下的怒意和笑意,板着脸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文正龙也听出庄秀云话里的意思了,怒道:“你诬陷自己的公公和丈夫的偏房有私情!”心中却也是惊疑不定。莫非丝柳真的趁他不在家时,和自己的父亲做下了苟且之事?秀云不是个会撒谎骗人的。若她所说属实,那丝柳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只听秀云道:“我并未如此说。公公是我的长辈,别说他并无过错,便是有错,我又岂能不担待一二。我只是赞丝柳侍奉公公尽心罢了!”
丝柳早已怒不可遏,冲到堂内扬手朝庄秀云脸上打去。只道暂且吓她一吓,先让她闭嘴再说。衙役不备,被她钻了空子,又怎会再容她放肆,忙上前拦了。丝柳犹自骂不绝口:“贱妇,你血口喷人!”
庄秀云却好生劝道:“妹妹,你如今怀有文家骨肉,切莫动怒。我不过是看你辛苦,赞了你一赞罢了,你何苦这般埋汰我来?”
穆知县怒道:“放肆,好个刁妇,竟敢在县衙内撒泼。本县念你身怀有孕,不动杖刑。左右衙役,将这咆哮公堂的妇人掌嘴四十!”言罢,从令签筒里抽出一支黑签抛了下去。
丝柳花容失色,只喊饶命,衙役哪里会听,喝令她跪下,一左一右将她按了,另有一人便一五一十的着实掌嘴。众人只闻得清脆的“啪啪”声,丝柳却连喊冤叫痛都没机会了。
行刑完毕后,丝柳双颊已肿得如同发面饼一般,浑身抖得好似糠筛。被这么一教训,她也不敢再放肆了。若真被穆知县动了杖刑,莫说孩儿能否保得住,单说要当众去衣受责,饶她是窑姐儿出身,也受不起这份耻辱。原本她也是不敢放肆的,都是被庄秀云一番话逼急了,这才一时忘了身份。
众人皆道,好嚣张的妇人。公堂之上尚且如此,若在家中之时又该是怎样的嘴脸?因此并无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