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里苦得像吞了一斤莲心,但有些话,即便顶着被嘲笑的风险也要说,“你……自己小心……”
云意莞尔,“放心,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扛。”
分明扛不住重担,却偏要逞强。这比梨花带雨,软言相求更叫人怜惜。但他除了忍耐,再无他法。
该做的一件也不能略过,他送她下到井底,似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伤感从心底钻到眼瞳,他一忍终须再忍。
还是老地方老场景,肃王看上去比前几日消瘦不少。大约是日夜煎熬,苦思苦想,时时处处不得安稳。
云意亦不见得好,进一步是悬崖,退一步是深渊,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最孤独苦痛莫过如此。
“三哥……”是她先开口,开口亦无言。
肃王拉不下脸来,同样沉默。
一条藏着万千隐秘的地道,一间狭窄逼仄的洞窟,静得能听见一片叶落下井底的细微声响。
到最后是她先开口,既然下了决心,又何必拖泥带水,索性敞开门径直说话,“图不在我身上,想来你们都已经猜到,这样要紧的东西,绝不可能让我随身带着。”
“这个自然!”肃王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手腕上的经脉因拳头的用劲而兴奋得鼓胀暴起,“但宝图究竟在何处,还请妹妹指条明路。”
云意叹一声,将要开口,又忽而犹豫,把肃王急得面红耳赤,碍着身份不好催促,等得心跳加速血脉喷涌。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云意都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膛里心脏猛烈跳动的节奏。
“在西陵。”
“西陵?”
“不错。”她深呼吸,郑重道,“就在西陵,却并不在玄宗爷墓穴里。图并不是半边,而是完整的一张,藏在李贵妃墓中,贵妃像裱褙两层之间。”
肃王惊诧,“居然不是玄宗墓?”
云意道:“确实不是。人人都说玄宗墓机关重重,易进难出。多半都猜测五鬼图藏在玄宗爷身边,但玄宗墓的建造图未能留存世间,若找图的人进去,必定是有去无回。玄宗爷留下宝藏本就为扶济子孙之用,怎会将图藏在奇险之地?”
她站起身来,背对肃王,缓缓说道:“李贵妃乃玄宗爷宠妃,贵妃墓就设在西陵,离玄宗爷也不过一里路,墓中结构简单,道路通达,因陪葬不丰,想来即便王朝落魄也鲜少有人偷盗,贵妃像画师名不见经传,并不值什么。如此一来,最危险,也最安全。”
“可是,那宝图究竟如何辨认?五只赤眉老鬼如何能看出宝藏所藏之处?”
“这就要等冯宝手上那张,两相对比,自然有痕迹可寻。”
肃王怅然若失,“竟还要等到拿下冯宝才知结果,岂不是还要入京?”
云意定定道:“不错,不过冯宝此人自有自保之法,谁占了京师谁就是他的主儿,图自然要再献一次。”
肃王道:“听闻宝图已落入李得胜之手…………”
“那便杀了李得胜!”提起李得胜逃不开满腔恨意,恨不能拆其骨,食其肉。
肃王不疑有他,屈膝跪地,长拜不起,“三哥今生欠你的,唯有来世再报。”
云意坐在椅上,他跪地,因此错过她眼底的挣扎与不忍,她深呼吸,闻到井底闭塞的空气与眼泪交织的气息。自起身来扶起他,“一家人,何苦如此。”
他再要说谢,便已被她摇头拒绝。剩下的话都不必说出口,心知肚明即可。
夜渐浓,曲鹤鸣照旧在井边苦等,她低下头错开他关切眼神,无颜相对。
远在千里之外,陆晋的攻城之战已近尾声。彭偲啃光了城内树根泥皮,已经开始杀人烹肉,易子而食。几位副将在帐中议事,敲定最后的攻城战法。末了汉人将领都守着规矩各自回去,留下巴音、策那、查干几个,围着炉火叽里咕噜拿蒙语闲吹牛皮。
查干摸着下巴回味,昨儿夜里里长献上来个嫩汪汪的雏儿,那小模样生涩得很,问了才知道,今年才十三,战事中死了爹妈,舅舅姑姑又没个善心人,正好里长要挑女人巴结驻军,舅舅便将她推出去。
趴在床上只会哭,没甚趣味。唯独一身皮子长得好,稍稍用点子力气便红一块紫一块的,看得人兴奋异常。
不过轮到他手里定然不是第一回了,好在蒙人不在乎这些,瞧她可怜,往后带回去养在家里也不算坏。
男人聊起来荤素不忌,不多时帐内已是嘻哈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