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刘嬷嬷和侍女进来,我想我在这里的日子一定会很舒服。”
就是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杨夫人的泪水蓄在眼睛里,拼命忍着,哽咽着说:“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一向是最懂事最让我省心的,只是离了家自己更要多照顾自己……”
“娘,你不是一向说我是最淘气最不让你省心的吗?我现在离开家了,你岂不是应该开心才对?”
枇杷本想逗笑,但结果杨夫人一听了她这样说,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流了下来,“其实……你是最……懂事的,我,我……”话就说不下来了。
玉进忠上前扶住杨夫人,“眼下枇杷到玉真观是最好的办法,你就别这样了。”又向枇杷道:“早睡早起,每顿饭都要好好吃,天天练武不要中断,有事就让人往家里捎信。用不了两年,爹定接你回家!再不成我们就直接回营州!”
“爹,我一定好好听话啦。”枇杷的眼圈也红了,却知道不能与娘一起哭起来,便硬是忍住向娘笑道:“我到公主修行的道观里住,也是了不得的福气,再说爹过些时候一定会来接我回家的,你就别伤心了。”
三哥也跟了过来来,这时向枇杷道:“在道观里虽然枯燥了些,但也会有很多的时间,我特别帮你准备了一箱书,你每天读一点,总有好处的。”
“我记得了,”枇杷点头,“哥,你赶紧和爹陪娘下山去吧。”
玉守义便向父母说:“总不好让人一直等着,还是让枇杷赶紧跟着道友们进观里吧。”又向枇杷挥手,“你进去吧!”
枇杷看着娘正推开爹的手向自己看着,爹和三哥也只站在会客室前不动,知他们一定不会先走的,一狠心转过头进了道观里面。早有小道姑引着她到了为她准备的院子,又交待了些事项才离开了。
枇杷打量着这间小小院落,是由一个大院子用砖墙隔了出来的,庭院只有几十步见方,一正两暗三间屋子,屋子里只简单的床铺桌椅,就连挂在床上的帐子都是青色麻布做的,一丝纹饰也没有。
枇杷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小的时候家里境况虽然不大好,但是娘就是只用最寻常的麻布为她做衣服也要绣上几朵花点缀,更不说她稍大些父亲就成了卢龙折冲府的将军了,家境亦好了许多,母亲便更加用心打扮家里最小的女儿。
所以玉真观里的房舍、家居用品也许在质量上并不比先前营州家中的差,但是这种冷冰冰的感觉令枇杷并不适应。
比起简单的居室,枇杷更觉得不自在的是如此狭小的天地,与营州广阔的原野、京城纷繁的闹市完全不同,小小的院子似乎就是一个囚笼,唯一能放眼看出去的只有一方天空。
现在枇杷便向天空中望去,正好看到一只飞鸟,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还不如只小鸟能自由地飞翔呢!
但是,她毕竟是经历过战场生死的玉枇杷,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弱质女子,很快就重新将目光收回,进到房里与刘嬷嬷和侍女将自己的东西打开包袱,一一打理整齐,毕竟要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呢。
东西还没整理妥当,就听有小道姑前来传话,“知观请枇杷道友前去会客。”
道观中会客是有固定时间的,每月只能在朔日。现在枇杷刚到,家人又离去不久,怎么会有客人来了呢?况且临行之前,家人与王大人、曲家等亲近之人都说定,不要他们来送的。
枇杷带着疑问到了会客室,就见王泽正站在屋子中间对着墙上的一幅老子青牛出关图凝望着,听了声音赶紧回过头来向着自己瞪起了眼睛,“你怎么就出家了!先前我不是告诉你有事找我吗?”
王泽一向都是举止从容、温文尔雅的,与枇杷在一起时也总是又宽容又体贴,现在他竟然生了气,让枇杷反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不找你,而是这办法是家里突然想到的,只两三天就送我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再者我现在到观里躲上两年是最好的办法,就连永平公主也觉得很对。”
“永平公主?她想的是她自己的女儿!她若真为你好应该……”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枇杷第一次听到王泽用批评的语气提到别人,感觉到他的不快,便小心地替永平公主解释,“她其实也帮了我,玉真观就是公主说的情我才能进来的。”
“好端端的女孩谁会进道观呢?”王泽坚决地说:“你现在就同我回王家,田令攸肯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我去王家?”枇杷惊奇地问:“我为什么去王家!我不去!”
“只要能躲开田令攸,你都能到道观里,为什么不能去王家?放心吧,你进了王家,田令攸总会顾及魏国公府而不会再找来了。”
也许会是这样,但是枇杷还是摇头,“我又不是王家人,再说我也不能在王家一辈子。”
王泽见枇杷并没有听懂自己话中的含义,苦笑着摇摇头,但是对着这样单纯的枇杷,他就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打算明白地说出来。
不只是怕枇杷听了会生气,更是因为自己就不能说出口。因为王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像枇杷这样的女子,比起私情,她可能更在意的是尊严,但是自己现在却无法许给她。
只有在自己手中掌握了足够的权势,才能不再介意任何的世俗礼法,跨过一切的禁锢束缚,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切喜欢做的事。
年纪小的时候根本不在意权势,甚至还会鄙薄嘲笑那些钻营者,但在继承了魏国公的爵位后,王泽便逐渐认识到了权势的作用,然后开始孜孜不倦地追求。经过他的经心谋划,他费尽心血,一步步接近皇权。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遇到了枇杷?既不是自己以为富贵如闲云的过去,也不是手握重权的将来,而正是攀向权力高峰的最关键时候?王泽一次次劝说自己放弃枇杷,但又一次次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