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一处村落时,林老爷让青州停下马车,带着青州选了一处就近的农家讨要水喝。
门口老汉一听是讨水的,也不推辞,领着二人便往土屋走去。
老汉家除了他自己还有一瘦弱老妪和一名面黄肌瘦的八岁稚童。
林老爹看着手上破了一个缺口的粗糙瓷碗,也不嫌弃,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
“老阿翁,今年雨水足,庄稼收成还不错吧?”林老爹开始搭话。
“哎、哎,不错,麦子长的好咧,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收咧!”老汉显然没和城里人打过多少交道,略显拘谨地应和道。
“那交了地税还能剩得可多啊?今年吃喝不愁了吧?”林老爹笑呵呵问道。
“唉,不愁?怎么能不愁?年年收完年年交,交完粮食又交银子,银子交了又交,一年到头还能剩下啥嘛?”老汉唉声叹气道。
地税交粮,户税交银,这一点林老爹是知道的。
户税按人头交,就算每年多添一口人,也增加不了多少银两。地税更是只收粮食产值的一成不到。虽然每年税收比例会根据朝廷定下的税收总额变动,但也不会相差太多,这老翁却说税银交了又交,这让林老爹万分不解。
“老阿翁,这银子怎么会交了又交?税吏大人难不成还会收二遍税?”林老爹问道。
“那银子不对,人家不就还来收嘛。”老汉无奈道。
“银子不对?是数目不对吗?那税吏大人不当面点清吗?”林老爷继续追问。
“点清又怎么样?人家说不对就是不对嘛!人家说银子不好,就还来收!”老汉有些焦急,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老爷疑惑,不能理解银子不好是个什么意思。
“官大人说,我家银子成分不好,说、说要征耗子!”一旁老汉家的小孙儿突然开口道。
林老爷听到“征耗子”三个字,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
民间征税,一般征的都是散碎银两,需要交由地方衙门重新熔铸,熔成整块银锭才能上缴国库。但由于散碎银两容易磨损,有些成分不好的还带有杂质,熔成的银锭往往便会损耗重量。因此地方政府会根据当年的损耗按比例向当地民众重新征收银两,俗称“征耗”。
“老阿翁,那些官一般会来征几次耗子钱,征收的钱能有税银的几成啊?”林老爷仔细询问道。
“耗子钱可比税银多多了,有时来收两三次,有时候三四次,没完没了的!”老阿翁抱怨道。
林老爹心头巨震,林家每次缴税都是整颗银锭缴纳,也未曾经历过“征耗”,但林老爷知道哪怕银两质量再差,也不可能导致“征耗”大过“征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