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对战场,所学的花拳绣腿也只在自家后院施展过。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即中。
她不是这些魁梧家仆的对手,但季怀璋并没有习武的基础。
擒贼先擒王。
庄纬伸手阻拦,被庄平拦了下来。庄云娥颤抖着双腿走上前。
若较旁人来看,她只是一个吓蒙了的深闺大小姐。一个大小姐兀地面对血光,挪不动路也是正常。
庄平朝庄云娥虚拉了一把,大声道:“胡闹什么!莫非大伯没有本事,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来平息事端么?!”
庄云娥犹豫不前,庄管事也拦在她的身侧。
季怀璋失了耐心,快步上前,递出右手。
“非常之时,多有唐突,还请庄姑娘不要……!”
他还没有说完,庄云娥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她的冲力太大,季怀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他环抱着她在漆黑的羊肠小道上滚了数滚,季怀璋还未来得及起身,脖子一凉,庄云娥半跪在他的身上,手持短刀,目光如炬。
“都给我退开!!”
双方家仆都被吓了一跳,不料一个娇小姐还有这份气场。季怀璋怒火中烧,扣上她的手腕,庄云娥右手手腕一翻,左手接刀,亮匕,一气呵成。
“季大公子真以为我不敢下手么?”
季怀璋的脖子微痛,细细的血线滚入他的衣襟里。
如此一来,对方果真再不敢造次。
“庄管事,你过来。”
胖乎乎的管事依言上前。庄云娥不敢回头,死死盯着同样目次欲裂的季怀璋。
庄管事长刀一震,刀锋映一地清寒,长刀凌空直转,削铁如泥的刀锋却直抵上了庄云娥的后背!
“大小姐,得罪。”
季怀璋眯了眯眼,反扣住庄云娥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侧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只觉手腕剧痛,整个人翻转过来。匕首落地,季怀璋扣着她的肩,将她牢牢卡在了双臂之间!
“庄鑫!我弟弟怎么对的你,你这猪狗不如的叛徒!!”
远处的庄平破口大骂,胖乎乎的庄管事不为所动,手持雪亮长刀,挡在二人跟前。季怀璋扶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暗骂一声,捡起庄云娥掉落在草丛里的匕首,面色阴沉,冷笑不止。
“哥哥快走!”
庄纬被这一番变故惊得呆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妹妹已经落入敌手。
他当即挥着长刀破敌而去,庄平大惊,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走!”
“谁都别想离开!”
随着季怀璋一声令下,季家仆役如梦初醒,不要命似地扑向包围圈里的二人。这一波进攻比方才更为凶猛,更无所顾忌,庄纬二人左突右进,汗流浃背,却不得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方人太多,且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根本打不过。
“走!”
庄平当机立断,拉着庄纬掉头就跑。庄纬大怒,甩开他的胳膊,拼死命地朝火光隐隐处飞奔。
“阿云,你等着,你哥这就来……!”
血腥味越发浓稠,明月高悬,林中晦暗如鬼。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一时竟分不清哪一方的伤亡更为惨重。
“……走!走!!”
庄平抛了刀,拦腰抱起庄纬便往林间退。
庄纬撕心裂肺叫喊着庄云娥的名字,但并不能换得任何人的同情,或是任何境遇的改变。
“你是庄岱的儿子!跟我离开!!”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与火把包了过来。庄平的声音太大,震得林间瑟瑟发抖。庄云娥远远听着,手臂被人扣住,眼泪止也止不住,哗地流了下来。
“哥哥先走!带哥哥离开!”
她说这话时并非全然出自真心。倘若有半点可能,她也希望自己的哥哥能救走她,她的大伯能突破重重阻碍,待她离开这重重险境。
但庄纬是庄岱唯一的儿子,她是女儿。
她的身体里注定要留下另一个人的血脉。甚至无需权衡,在父亲留下的基业里,她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庄云娥想起父亲教她武学的时候,曾爽朗笑道,倘若你是一个男孩,将来说不定比你哥哥还要厉害。
庄云娥欣然听着,心下像是残缺了一片似的,连对父亲也生出浅浅的愧疚之情。
庄岱从未想要对她寄予厚望。即便他宠爱她,纵容她,即便他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但这一份近乎于溺爱的呵护背后唯独没有信任。
她是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小鸟,她永远不会成为鹰。
“让哥哥走!!”
她哭喊着,言不由衷。
林间火把越燃越旺,她泪眼模糊,连被人绑上了马车也不知道。
林间瑟瑟,火光隐隐,这一夜的火把与风声像极了那日父母离去时,那摇曳小舟上的一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