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比较麻烦的是刺客之中还有一人在逃,已可断定此人是侍卫营的人,他被我击伤了额部,若要寻找起来恐怕不是难事。”
思言见沈席君满脸肃容,疑惑道:“难道主子不希望此人被抓到?他可是找到幕后元凶的唯一线索了。何况就算他招供出主子会武功,可审案的是雍王殿下,为求明哲保身雍王也会把这事压下。那时候幕后凶手早就成了众矢之的,主子的事儿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见沈席君凝神聆听,思言大着胆子继续道:“若是那人没被抓到,那幕后之人不就知道主子的底细了,到时候若以此为把柄起事中伤……”
沈席君浅笑着瞟她一眼,揶揄道:“刺客会按你的想法把什么都招出来?审案的不止雍王一个人,刑部提刑司的人精着呢,没那么容易唬弄过去。反倒是刺客如果没有被抓到,那么就算他主子知道我会武,也不敢大肆宣扬。若是一旦此事泄露,就说明自己与刺客有关,没人会这么傻。”
眼见思言还在忧虑不已,沈席君低低一叹,摆手道:“算了,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对于这整件事,皇上应该是心中有数了。既然皇上要昭告天下他偏宠于庄贵嫔沈氏,那么至少暂时我是安全的吧。走了,该去庆和宫晨省了。”言罢,便提步出门。
思言抬目看去,便见前方那抹窈窕的身影尤自独行,在朝晖斜照之下却一丝一丝地透露出了落寞的味道。后宫沉浮艰险,殚精竭虑、钩心斗角,一招行差踏错,便会引火烧身乃至祸及三族。如同眼前的少女,在几个时辰之前方才躲过一场杀身之祸,此刻又不得不带上笑颜奔赴另一次生死叵测的战役。却有何人记得,这女子正值二九,人间最好的年华。
这一日的晨省却是热闹非常。沈席君到庆和宫的时候晚了些,一众妃嫔们都留在殿中未走,看到沈席君进门,便一窝蜂地涌上来嘘寒问暖,纷纷询问昨夜遇刺之事,令沈席君不得不感慨宫廷中消息传递之快。好歹还是皇贵妃轻咳几声安顿了局面,众人才纷纷散开。待得沈席君礼毕落座,皇贵妃令人斟茶,温言道:“昨夜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真是叫庄贵嫔受惊了。往后若是再想去钦安殿或有其他什么事儿,遣人来说一声便是,费不了多大的周折。”
沈席君起身行福礼道:“臣妾谢娘娘关爱,昨夜的事是臣妾任性逾矩,险些酿成大祸,求娘娘责罚。”
“有什么好责罚的,你人没事就好。”皇贵妃言罢微微向身后的宫璇一点头,随即便见宫璇召上一名宫女,手捧红绒丝帕盖着的玉盘,在沈席君身前站定。
沈席君抬目看向皇贵妃,面带不解,闻得皇贵妃解释道:“还没贺你晋封贵嫔的喜事,一点心意,就当是为你昨夜的事儿压惊吧。”皇贵妃笑着离座来到沈席君跟前,掀去绒帕,露出了盘中摆放的两柄珊瑚坠饰的黄玉如意,整材雕琢、玉质细润,极是精巧可爱。沈席君身侧几位近身的妃嫔看清之后都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
沈席君忙福身道:“臣妾无功无劳,怎能受娘娘如此贵重的大礼。”
皇贵妃浅浅微笑,复将绒帕盖上道:“你能伺候得皇上开心,便是最大的功劳。说真的,本宫都好些年没见皇上这么看中哪宫的妃嫔了,你如今的宠爱几乎可以与当年的孝贤皇后相较。”
话音未落,便引至满殿一阵喧嚣,沈席君心下一骇,立即跪下道:“臣妾惶恐,万万不敢与先皇后相比。”
皇贵妃轻轻一笑出声,将沈席君扶起道:“慌什么,本宫不过随口说说,起来吧。”见沈席君依旧面露纠结之色,皇贵妃转身朗声道,“不知道这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胆敢在御花园里杀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席君身侧的启祥宫秀嫔即刻答腔道:“可不是嘛,做下这等穷凶极恶之事,所以到此刻还不敢现身也是情有可原。”
沈席君闻言抬眼向上席望去,果然发现一向好事的静贵妃竟然没有列席在侧,而其余几位与静贵妃交好的妃嫔也是神色闪躲,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马其泰其人乃静贵妃心腹之人,此事为后宫人所共知。昨夜刺杀沈席君之事由马其泰亲自执行,足以证明其幕后之人重视程度。而能使唤马其泰亲自动手的,除了静贵妃别无他人,只是此刻静贵妃选择避退,却更显欲盖弥彰。
果不其然,沈席君低眉敛目,已听闻下席细索低语之中偶有传出“做贼心虚”的评语。
皇贵妃环顾四周片刻,才含笑出言:“都别猜了,事情真相如何,咱们一块儿等雍王殿下的消息便是。现下倒是该好好商量一下几天后庄嫔晋位典礼,虽说烦心的事儿有礼部和内务府去操心,但是咱后宫也不能丢了面子,你说是吧,庄嫔。”
沈席君得体地颔首道:“臣妾谢娘娘劳心。”看来因为自己的缘故,昨夜遇刺之事已然成为皇贵妃绊倒静贵妃的绝佳良机,无怪乎皇贵妃能如此心怀大敞的模样。沈席君捧起眼前茶盏轻茗,陡然心念一动。
昨夜最后一名刺客逃脱之后,侍卫营的人即便出现,纷纷言道是被黑衣人吸引过来,由此可见幕后之人是有意要让事情尽早被发觉。那么他们预先料想的计划是怎样?杀了自己之后,然后立即被侍卫营的人发现?还是,吸引侍卫营的人和刺客并非一党?
沈席君抬目看向上首依旧笑得温良无害的皇贵妃,心却凉了下来,无论如何,昨夜的事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沈席君放下手中茶盏,但觉泡在茶中的花香浓馥,昨夜未曾好眠,熏得头脑更是涨痛。沈席君轻轻捏眉,便觉身后有人轻拍其背。转身,竟是高进喜。
沈席君凝眉道:“不是让你在景仁宫候着吗?待会还要去内务府查昨天的案子。”
高进喜亦是皱着眉头,神色焦急地低声道:“主子,情况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