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着孟野一机在手，全神贯注的在前方那搔首弄姿的杨黛华身上，两人仿佛融合成一体，再无第三者介入的余地。

    梦天使心颤着，眼看着，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他的眼没有在自己身上；她不喜欢被孟野忽视。突然地，梦天使感到背后有人碰触她的头发。她回头，阿威一怔，尴尬的忙将手缩回去。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的头发很漂亮，一时忍不住伸手去摸”阿威红着眼局促的解释。

    她粲然一笑。“那你摸到了吗？要不要再摸一次？”她从背后抓起一束头发主动凑近阿威，亲切的说：“你可以摸，没关系哦——”

    “不不用了，”阿威被她的举动吓到了，脸如热锅里的虾子顿时翻红，这时他清楚听到自己砰然巨响的心跳声，觉得失礼，于是连退几步，免得被她听见，那脸就丢大了。

    “是不是不喜欢，所以不想摸了。”她呐呐的说，难过的放下头发。

    “不是这样的，梦小姐，你的头发柔亮如阳光，能抚摸一次是我的荣幸，可是第二次则让我有亵渎的感觉。”阿威由衷的再一次强调“真的，我说的全是真话，你一定要相信我。”

    “阿威，我好高兴。”她开心了。每一句赞美可令天使的笑容更加灿烂，连星光也暗淡失色。

    阿威痴迷了，脱口而出“你可以当我的模特儿吗？”

    “你要我当你的模特儿？”她手指着杨黛华说：“是不是像她那样？”

    “嗯，我第一眼见到你，心里就有一股想要替你拍照的欲望。”阿威鼓起勇气的说后，心里又不敢奢望，怕她为难，于是替她留余地“如果你只让孟先生拍照，你明说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很崇拜孟先生的摄影技术。”

    “阿威，能当你的模特儿，我真高兴，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我拍照。”

    “真的吗？”阿威不敢相信。

    “是真的。”她雀跃的往后退去“在这里可以吗？”

    “再往后面一点。”阿威兴奋拿起相机，对着焦距，喊道：“可以了，不用再后退了。”

    “我这个姿势可以吗？”梦天使弯着腰身，微仰着脸，噘着红唇，学着杨黛华妖娆撩人的姿势，看上去好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学女人跳探戈那般的滑稽，令人发噱。

    阿威看了直想笑，却又怕伤了她的自尊，于是强忍下来。

    “梦，不需要摆任何姿势，你只要自然的站着，露出笑容就可以了。”

    “哦——”她扁着嘴，失望的叫出声。

    “梦，微笑。”阿威的拇指和食指张开成一个弧形“你的微笑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东西。”

    梦天使咧嘴而笑的一刹那，阿威按下快门。

    一旁正在拍摄的孟野，余光瞥见这一幕时，不由地怒从中来，一个箭步跨过来，愤而夺下阿威的相机抽出底片。

    “孟先生，不要——”阿威愣了一下，才回神要出声阻止时，底片已经抽出曝光了。他怒瞪孟野，咬牙切齿的说：“孟先生，即使你是我老板，你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谁准许你替她拍照？”孟野冷冷的反问。

    “我”阿威慑于他霸道眼神，张口哑然。“是梦说可以的。”

    “是啊，阿威好心的要替我拍照，我很高兴的答应他了上她是站在阿威这一边的，责怪孟野说：“孟，这件事是你的错，你要向阿威道歉。”

    现场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这时一阵尖锐笑声扬起，杨黛华从围观的工作人员里走出来。“笑死人了，竟然有人敢叫孟野跟一个助理道歉？”杨黛华的嘴巴就像铁扇公主手中的芭蕉扇，轻轻一张，即有福风点火之效。

    “人生而平等，不管是谁做错事就要勇于认错。”她义正辞严的说，听得每个人瞠目结舌，全身直冒冷汗。

    “你马上跟我回去。”孟野气得拉着她的手要往外走。

    “不行，孟，等你道歉之后，我们才回家。”她的坚持，只是在孟野的怒火上添柴。

    现场一片肃静，屏息等待事情要如何收场。

    朱茱心里明白，要孟野道歉是绝无可能，为了不让事情僵持下去，她出面缓和“阿威，孟野只是一时冲动，并非故意的，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

    阿威耸肩要作罢时，孟野却开口说话了。

    “阿威，你跟着我也有一段时间，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接下来由你来掌镜，若争气的话，会预留一个版面来刊登你的作品。”说时，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诚意，却足以让所有人眼镜不够跌，还得满地的找眼珠子。

    “真的吗？”阿威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话。

    “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孟野冷淡的说。

    “孟先生，我一定会拿出好作品给你看的，绝不让你失望。”阿戚惊喜不已，他没想到会有如此的好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他得意忘形的抓着梦天使的手，雀跃的说：“梦，你真是我的幸运天使。”“太好了；阿威，恭喜你。”她替他高兴。

    “作品都还没有拍摄出来，你高兴的未免太早了。”孟野浇了阿威一把冷水，并伸手将梦天使拉到自己的身边。“你还不快过去，难道你要全部工作人员等你这个摄影师？”

    “是。”阿威感激的对孟野说：“孟先生，谢谢你给我机会。”

    “等一下。”杨黛华不悦的说：“孟野，这算什么？我的摄影师是你，不是他，而且他不过是一个摄影助理，我凭什么要当他的模特儿？”

    孟野淡淡的扫她一眼。“杨黛华，你可能没有搞清楚，我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的专用摄影师。还有，如果你不喜欢跟阿威合作，你自己去跟他沟通，不开我的事。”

    杨黛华不服气，但她知道再对他多说无益，于是转对朱茱抱怨“朱茱小姐，你就放任孟野这样不负责任吗？”

    “杨小姐，你和孟野关系不是比任何一个人还来得深？那你应该很清楚孟野我行我素的行径，不是吗？对不起，我只是一个编辑，只能遵从摄影总监的决定，没有置喙的余地。”朱茱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其实朱茱对孟野突如其来决定让阿威掌镜之事也有一点担心，不过她更不愿和杨黛华站在同一线上，这个女人占了孟野的名气快速蹿红，气焰嚣张到令人生厌、不可忍受的地步。

    “阿威，现在你是摄影师，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孟野说。

    梦天使来到阿威面前，执起他的手，俯身在他的手心上亲一下。

    “阿威，好心的人一定有好报，加油哦！”阿威全身震撼不已。

    “走吧。”孟野带走她。

    回家的路上，两人沉默半天之后，梦天使突然开口“孟野，你为什么从不替我拍照？”

    孟野怔了半晌之后，才戏谑的说：“我还以为天使不能照相呢。”

    事实上，有好几次他冲动的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她，可是到最后他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快门。因为他心里害怕，万一他的镜头捕捉出来的只是一片空白，无法证明她的存在，叫他情何以堪！

    他有一个想法，不替梦拍照，那么他就不用证明她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近来，孟野经常看见梦天使屈膝坐在窗台上，一动也不动的仰望外面的蓝天白云。每见这情景，他心里总是惶恐不安，以认一个不注意之下，她将会破窗飞走了。

    不能这样。他曾自豪自己凭着一台相机留下人间极美，他就不信留不住她。他们之间不会只是一场梦，他不要只是曾经拥有，他是自私的，一定要把她拉进这个现实世界，永远待在他身边。

    孟野知道她爱吃巧克力，于是他踏遍大街小巷，搜购各种独创口味的巧克力，堆积如山的放到她的面前。

    “好好吃哦。”她吃得开心，满嘴沾了浓浓的巧克力。“人真的很奇妙，怎么会想出这么多点子在巧克力上，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吃不到巧克力了，我一定会痛苦死了。”

    “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我保证你一定每天都有巧克力可以吃，绝对不会痛苦死了。”孟野狡黠的暗笑，人间香浓美味的巧克力比上帝的祈祷词还能满足天使的心。

    这天阳光温暖无比，孟野驾着车带梦天使出游，他们在这个多彩多姿的城市里走走看看，和其他情侣一样无异。

    走进森林公园，梦天使只要看到有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时，她一定要跑过去亲吻小宝宝，和宝宝咕噜咕噜的说个不停，宝宝挥着小手，笑得很开心，却吓得妈妈拔腿推着小宝宝就跑。

    “人家正跟小宝宝聊得愉快，那个妈妈干吗跑掉？”梦天使意犹未尽的望着远去的婴儿。

    “你和宝宝聊得愉快？”

    “嗯，小宝宝知道我是天使，所以我们能说话。”

    孟野相信，不过还是会惊讶。

    “那位妈妈还以为你别有用心，想拐走她的小孩。”

    梦天使听了心里很难过。“天使长说过，在人间只有婴儿的心眼还没有被污染，所以他们才能一眼就认出天使，相信天使的存在。”

    “别难过，不是你的错，而是人越来越不信任彼此，才会错失与天使同在的机会。”孟野亲昵的搂一搂她。“没关系，在这个世上除了小宝宝之外，还有我啊。”

    “如果世上每一个人都像孟一样是好人，用一颗心来疼爱天使，也许就没有什么天上和人间之分别，那么当我回到自己的地方，想你的时候就可以下来找你，再也不必偷偷摸摸了。”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一直就是孟野不可承受之重，如今听到她说得如此轻松，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梦，你误会了，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把你当做一个女孩，而不是天使。”孟野咬牙的吐出“而且我讨厌天使。”

    她一脸茫然，完全不了解他的心思。她是天使，天使是她，这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当他说出讨厌天使的时候，为什么她的心一下抽痛起来？

    “孟，你不喜欢我？”

    “我只是不喜欢你是天使。梦，我问你，如果那一天来临了，而我要求你留下来不要回去，你会怎么做？”孟野咄咄逼人的问：“你是坚持要回去继续当天使，还是留在人间当一个平凡女人？”

    “我我没有想过这种事。”她为难了。

    “那你现在就想，到时候你会离开我吗？”他看着她，一副恨不得能将她吞噬般，眼神不似以往的温柔。

    “我不知道要怎么想？”她心慌了，也摇乱头发。她不禁撒赖微怨道：“我不要想这个问题，我不要——孟，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不可能永久留下来的，你还问”

    “当我爱上你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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