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微拂柳梢,又似湖水叠浪轻拍,仿佛将这太湖之景融于曲中。忽然,琴声一转,柔和之音中掺入铮铮之音,有如风吹大地,连绵不绝,添了一道荡气回肠之意。
姜希夷刚刚陷入琴声之中,心中大惊,定了定心神,伏身一窜,从湖边树上如箭一般驰向湖中,而后又如同落叶一般,随风缓缓落下,站到了阿碧的小舟上。
此刻是黄昏时分,微有寒意,湖上烟雾已起,愈来愈浓,阿碧瞧着姜希夷竟然看不十分真切,只觉得朦朦胧胧,湖上清风稍起,拂动了姜希夷的衣衫,她的白衣似乎融于雾气之中,她的人像是雾气凝结凭空出现。
阿碧轻叫了一声,道:“哎呀!你是谁?为何会突然落在我的船上?”姜希夷还未回答,阿碧眼珠一转,继续道:“莫非你是狐仙?原来阿朱姐姐说的是假的,真的有狐仙,我可要告诉她,再好好笑话她。”
姜希夷道:“我是人,不是狐仙。”
船上那操琴老者此刻抱琴站起,看似随意轻轻拨了两下琴弦一般,这两下琴音直入姜希夷耳鼓。她落于舟上时,心中便刻意注意了这操琴之人,此刻早有准备,这琴声对她恍若无物,但阿碧确实受不住,一手按住胸口,道:“师父,你为何突然奏起攻敌之音,这琴声不好听,太刺耳,弟子听了心中烦躁。”
操琴老者道:“为师这是早作打算,这人来势汹汹,轻功又高,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人,为师不过稍稍给她一些教训,不过话说回来,我早些时候教了你抵御琴声之法,你怎么还没学会?”
阿碧捂着耳朵,道:“这人才不是坏人,我认得她的,她是姜小姐,先前她还帮过我哩!是师父想得太多了。”
原来阿碧对声音极其敏感,几乎过耳不忘,先前听到姜希夷出声,心中就知道面前这人不是她想的狐仙,而是姜希夷。
操琴老者叫道:“你这小丫头也不早说!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老儿差点就出了大丑了!”他话说出口时,右手突然伸出,一把抓向姜希夷肩头穴道,他这一下出手实在是快极了,认穴又极准,叫人猝不及防。
姜希夷却不慌不忙,即使他在身后出手,但她却早已听见了他的动向,身形一闪,便出了小舟,足底在湖面轻踏,又跃回了舟上。
操琴老者见状不怒反笑,大声道:“你这下轻功精妙,身法又如此俊,我竟然从未见过,潇洒如意,可入了小老儿的曲了!你快多打几套功夫给小老儿看看!”
姜希夷道:“我今日有要事在身,船已靠岸,这位老先生若是要走,就快走了吧。”
操琴老者道:“你若将事情做完,便无事在身了?你若无事在身就可打功夫给小老儿看了?既然如此,你有何事,快说快说,小老儿必定助你!”
姜希夷道:“我有事必定能自己做好,老先生不必如此?”
操琴老者道:“老小儿说要帮你,那就是要帮你,就算你不让小老儿帮,小老儿也要帮!”
阿碧插嘴道:“师父,我可知道姜小姐到底有何事,你想不想我告诉你?”
姜希夷闻言眉毛一挑,看向阿碧。
操琴老者道:“你这小丫头,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快快告诉师父。”
阿碧道:“师父若是答应弟子一个条件,弟子就告诉师父,姜小姐到底要去做什么事情。”
操琴老者急道:“为师答应你了,不说一个条件,一百个一千个都答应,小丫头现在可以说了吧!”
阿碧清了清嗓子,双手背于身后,一本正经道:“也不用一百个一千个,师父是要答应弟子,以后不再为难弟子功课了便好。姜小姐到底有何要事,弟子不过也是猜猜,姜小姐恐怕是要去寻我家公子爷吧。”
姜希夷轻轻点头,道:“你实在是很聪明。”
操琴老者道:“既然如此,小丫头还不快点把船划回去去找你家公子,方才他还在琴韵小筑,我们等白衣丫头把事情做完,小老儿就能弹琴谱曲了!”
阿碧轻柔道了一声是后,扳动船桨,这小舟还未靠岸,又划入了太湖深处。
一路上操琴老者轻拨琴弦,阿碧持浆荡舟,和着琴声清脆吟唱,天色渐晚,姜希夷望着天空上繁星闪烁,耳边听着琴声,忽然道:“老先生,你的琴声可是伴着水声而奏,取流水之意?”
操琴老者手上一停,大笑道:“你听出来了!你居然听出来了!真是好,真是不好!”
姜希夷道:“为何好,又为何不好?”
操琴老者道:“我心中方才才夸你聪明,现下又显得笨了,好自然是你能听出小老儿琴声之意,简直是好极了!不好则是因为,你若再小几岁,小老儿就能收你为徒了!”
这时小舟刚刚转过一排垂柳,一角飞檐现出,姜希夷便知已经到了燕子坞慕容复所在。
阿碧轻轻将船荡了过去,正要进到阴处时。
姜希夷道:“阿碧姑娘,你稍稍等等。”
阿碧手上动作停下,转头看向姜希夷,问道:“姜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