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带装龙虾的盆,就在地上抛了一个土坑,再在土坑上围了一层塑料皮。将龙虾放进去,我们三个人轮岗,轮到谁,谁就去看龙虾还在不在土坑里转圈。
在亦明轮岗的时候,村里王叔往我们这边气喘吁吁地跑来,跑得很急。
他一看到我就开始喊:“你这丫头,怎么跑这来了,你爸腿被镰刀割破了,流了好些血,快去看看。”
我一听,手里钓龙虾的杆子就滑到了水里。连忙起身,就跟着王叔身后跑,小磊哥也没有钓龙虾了,他见我跑,也跟着我跑,连钓龙虾杆都没来得及收拾。
亦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正围着那只龙虾,见我们两人跟着王叔都跑了,他就在后面喊:“钓龙虾杆都不要啦,不要都是我的嘞。”
等我们赶到稻子地的时候,父亲正躺在一大片稻穗堆上,镰刀割破了他的右脚踝。他的脚下是一滩血,血渍浸湿了他右腿一半的裤管,也将他脚下好几棵稻子染成了斑驳的红。
村里人都围着父亲,问他要不要喝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叔和村里几个人商量着得开拖拉机将我爸送到镇上的医院。
“兰啊,我开你家拖拉机昌顺送上镇上,得确认下有没有伤到脚部筋。”
“他王叔真是感谢了。”我母亲连连答谢到。
“拖拉机里还有些稻穗,我们先把清了吧,好坐人。”王叔对大伙说。
我蹲在父亲旁边,紧紧地握住他手臂,我知道流了这么多血,他肯定疼死了,只是大人不能哭罢了。
母亲一只手拽了一下我,让我回去拿一条毛毯铺车厢里好给父亲坐得舒服。
于是我就往回跑,小磊哥也跟着我往回跑。
跑着跑着我就哭了,我回头对小磊哥说:“我爸会不会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小磊哥说:“不会的,顺叔只是割破了一点皮。”
“可是我爸流了很多血。”
“割破皮都会一直流血的。”
........
我知道当时他在安慰我,因为王叔说要去镇里的医院,我们村里是有医院的,一般只有很严重的病村里治不好的才会去镇上。
拿完毛毯往回跑的时候,夕阳已经全部下去了,天上只还有一些零散的余晕。
小磊哥见我抱着毛毯跑得吃力,边把毛毯拽了过去,裹了裹一下子扛在肩上往前冲。
我脑瓜懵懵的跟在他后面跑,一想到父亲那流在地上的一滩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
突然小磊哥停了下,他喘着大口粗气转过来对我说:“别哭了,没事的,你这样哭着跑会呛着风的。”
我努力收了了收眼泪:“嗯......”
然后他又接着跑了起来。
我跟在后面,脸上挂着的两道泪痕被迎面的晚风吹得生疼。
随后母亲陪父亲和王叔他们一同去了镇上。
小磊哥回了家,又跑了出来,他拿了两个煮熟的玉米,递给了我一个。
巨大的夜幕下,有嗡嗡的蚊子和数不尽的蛙鸣。我倆就坐在村口的榕树下啃着玉米等着往回开的拖拉机。
我不知道小磊哥那时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去关心过坑里那只青皮肥硕的龙虾。